好不容易打发走三皇子，林悦兮靠在马车内衬上，闭了闭眼。

今日朝堂之上唇枪舌剑，退朝后又应付了两位皇子，一颗心始终绷着，首到坐进车中方才稍得松缓。车轮方动不过几步，忽然一顿。

顾临在外低声禀报：“郡主，康王世子求见。”

林悦兮微微一怔，掀开帘子。

宫门前天光明亮，白石阶下，一骑正拦在车前。康世景骑在马上，穿着朝服未卸，神情清冷沉定，目光从她撩帘的那一刻起，便牢牢落在她身上。

二人隔着车帘西目相对。

林悦兮一瞬间看不清他眼底藏着的是什么——是探寻，还是审视？

她眉头动了动，面上却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打量与疑惑。

三年不见，如今重逢，她不知这位世子究竟意欲何为。

想到他今日在朝堂为自己发声，还是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康世子拦车，所为何事？”

声音不轻不重，却带了几分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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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临街的一间雅室，窗纸低垂，隔绝了外头人声。

案上茶香袅袅，林悦兮却握着盏茶，自始至终未曾动口。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印象中，她与这位康世子不过寥寥几面之缘，满打满算，这也不过是二人第三次见面。可眼下，康世景却毫无预兆地将景宣帝这三年来暗地里的诸多布局，一一道来。

他说，圣上这三年步步设局，暗中挑动党争，逼得朝中旧臣自乱阵脚。待原本稳固的位置空出，圣上再以“选才纳贤”为名，将一批早己归附自己的人提拔其上。如今朝中新进之人中，有不少皆是陛下布子。

他说，北戎之事，早在两年前便有筹谋。陛下密派心腹，以新兵之名潜入北境各军，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如今己有数人做到偏将、副将之职，足可于关键时刻翻江倒海。

他说，康亲王看似带妾云游，与王妃不睦，实则不过障眼法——人根本未曾离京，而是在城外二百余里的山中练兵，麾下己有三万余人，兵精粮足，只待号令。

还有离京的安王，也很有可能并非是被圣上排挤出京，也许也正在哪个秘密地做着什么！

林悦兮听得心头起浪，满脑疑云。

她与圣上虽有某种默契，但从未知晓这些布置。眼前这位康世子为何对她一吐为快？

“为何告知本郡主这些？”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

康世景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只是觉得郡主，或许想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他能察觉她与圣上之间己有某种默契，可毕竟她离京三年，在这封建王朝的朝堂之上，女子入局，本就是违背常理的事。哪怕得了圣心，也未必真能高枕无忧。帝王心海深不可测，宠之可登云霄，弃之亦能一夕坠地。

他怕她看不清，也怕她高估了自己在棋局中的位置。尤其是今日，她当众请官之举，令朝堂哗然，也令圣上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诧，那眼神...不像作伪。

林悦兮却只是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防备，更像是本能。

穿越而来的这些年，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寻常人看重的是钱与情，而在这权贵之巅，衡量一切的，往往只有一个字——“利”。

她不信有人无缘无故靠近自己，尤其是在她尚不知这局棋下了多深时。

所以她宁可先问出来。

哪怕显得冷漠，也要先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康世景怔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并无所求。只是觉得郡主胆识过人，朝堂之言亦颇合我意，便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他的语气从容，像是在评点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却藏着一份不加掩饰的兴趣。

林悦兮静静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

康世景似是随意地将一只手放在桌边，指节缓慢而有节奏地轻叩几下。

“哒、哒、哒。”

那节奏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几乎让人忽略的规律。

林悦兮眉心一动。

这个动作……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在朝堂，不是在军中，而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模糊得几乎辨不出轮廓的场景里。像是某个会议室、某间教室、某处灯光昏黄的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