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也不是不相信容洛手段才识足以应对这样风卷云涌的庙堂,只是许多时候,他还是会在“大殿下”这三个字前,记起容洛还是个女子——本该诗书情/趣,娇笑可人的女子。
闻言微微扬眼,容洛款款轻笑:“陛下用一年余设局,为的就是本宫同六族,岂是收手便可以了结的呢?先生顽笑。”
容洛分明也没有笑话他所思所想太简单。但庄舜然看见她带笑说出这一句话,还是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缩了缩脖颈,庄舜然饮下一杯酒,好不容易与容洛再次对视,“那……那殿下是否需要先把握主动?崔氏同疆外勾结的罪证臣都一一留着,如是需要,臣……臣让宁娘子上折子……”
他结巴了半天,实在也是没有想到以他的身份能以如何借口上奏。益州之事他不在场,直说自己是容洛臣子怕是要被群臣弹劾公主干政……哪样都不是好主意。
“我上什么折子。”宁杏颜好笑地哼了一声,“我只消在这地灌自己两壶酒,向那些画时世妆的妇人借一点褚膏往脸上一抹,便冲下去大骂崔氏,多的是人上折子说我扰乱治安。只要陛下因此公然责问我,便足够他崔氏满门抄斩!”
这一番话说得庄舜然瞠目结舌。容洛看她片刻,轻轻笑道:“果然我背折子的时候你偷听了。”
“哎呀。”威风凛凛地模样一下萎退下去,宁杏颜推了一下容洛,嗔道:“以前你一被太后责罚便没人同我玩了,那些王公子弟又弱得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把象牙弓都拉不开。我瞧折子里的话也挺有意思的,当说书听一听,也不要紧嘛……”
宁杏颜这个计策实是化用了以前的案子。从前的那些奏折如今依旧堆在容洛心上,她自然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浅浅低眉一笑,容洛无奈摇了摇头,同庄舜然道:“崔氏如今谁也动不得。它便是要亡,也只能亡在太子的手中。”又看向徐云之,“毕竟本宫要它命只能出气。但若是太子,定然是史书一笔不是?”
“那便是一切照旧么?”庄舜然口齿一停,“其实臣颇为担心谢家对殿下会否不利……太子现今与谢家已是泾渭分明,臣在参朝那日曾听谢家子弟议论殿下,都说殿下‘女子见识早该出嫁’这类的……殿下要不要制止谢家势头?前些时重家那位大公子找过臣,言辞之间似有可以与殿下往来的意愿。”
一听谢家容洛便一阵头疼。压了压眉心,容洛没有打断他说话,奇怪道:“重翰云?”
庄舜然露出一副“果然”的神色。稍稍躬首,庄舜然道:“大公子说朝中不大安定,要殿下不要在意重家恩怨,如是觉得重家可用,殿下可去信重家,他必定赴约。”
这个恩怨自然不会是重家跟容洛的。牵扯上容洛,无非是因为重家抛弃重澈多年,令他孤苦一身孑难数年,她实在气不过罢了。
重家如今在朝中态度暧昧,既不帮皇帝也跟谢家没日没夜的斗。重锦昌因为突厥年年生事,如今大半时日都在边外,重家现在的决策人,也就变成了长子重翰云和其弟重锦延。
重翰云此人容洛颇为熟悉,他比重澈年长数岁,但也在崇文馆待过一年。他勤思好学,其实是比谢攸宁还担得起众娘子幻想,对重澈也是极尽所能的好,容洛对重家厌恶,对重翰云则有不少好感。逢年过节,他亦会送不少精巧的物什过来,二人甚少直接往来,却也算友人了。
思索多时,容洛沉了沉首:“本宫记下了。”
换在以前,她肯定是会拒绝重翰云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记这些仇并无意义。更何况……重澈这方面做得比她还要干脆,既他觉得政事与情分可以分明,想来也不会怪她。
这厢庄舜然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复才道:“那重家那处,是否要臣与云之走动,极早处置谢家?”
“本宫对谢家毫无打算。”听他再三说谢家,容洛颇有些无奈,“谢家辅佐八皇子便随他们辅佐,他们不动我们,便是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他们行他们的独木桥。但倘若他们动了你们,你们便直接回击回去,不必留本宫面子。”
关乎权利的事便无从在乎孝道和情分。这厢容洛说了这几句,下座二人也不是不能体谅她在其中辗转难寐的苦处。但他们决定跟随容洛,看中的不外乎就是她的手段胆识……以及这一分重情重义么?
抱拳应了声是。二人与容洛又提了些朝中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