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光泽。
昨日浸泡七叶莲药酒的麻痒尚未褪尽。
“劳驾,扶我爹到诊台。”
布衣少女搀着老翁颤巍巍落座。
老人左臂不自然地蜷在胸前。
嘴角涎水在葛布衣襟浸出深色痕迹。
吴仁安搭上他浮肿的腕脉时,三焦经处的异样震颤顺着指尖窜入经络——像是有只百足虫在皮下钻行。
他忽然翻转手腕。
拇指扣住老翁合谷穴,无名指与小指如鹰爪般锁住内关。
这是昨夜参悟《五禽戏》残页时悟出的“金丝缠腕”手法。
指腹角质层下的青囊诀真气细若游丝。
“仁安师兄?”药童捧着针囊呆立门边。
老翁突然剧烈抽搐。
被锁住的穴位处鼓起鸽卵大的硬结。
吴仁安指尖发力,琥珀色指甲竟刺破皮肤半寸。
黑血顺着经络纹路蜿蜒而下,在诊台汇成个残缺的北斗图案。
“三焦经淤塞,邪风入脑。”他蘸着血渍在脉案疾书,笔锋因指节麻痹歪斜如蚯蚓,“当用牵正散加全蝎三钱...”
砚台突然被铜尺击碎。
墨汁泼溅在《诊家正眼》封皮。陆济世枯指钳住他右腕。
将扭曲的指关节掰向诡异角度:“谁教你用猛禽手法探脉?”
老翁喉间发出嗬嗬怪响,被刺破的穴位腾起靛蓝烟雾。
吴仁安这才惊觉掌心不知何时浮现血纹,昨夜涂抹的乌头霜毒正顺着劳宫穴回流。
“去取五毒锭!”陆济世银针连刺老翁十二井穴,转头厉喝,“还有你,滚去炮制房思过!”
吴仁安蜷在炮制房的阴湿角落里,面前堆着未去毛的蟾蜍干。
指尖麻痹已蔓延至肘弯,每次屈伸都带起细密的刺痛。
窗外飘来断续的啜泣——那老翁的女儿正跪在香炉前求签。
他鬼使神差地并指成爪。
隔着麻布口袋揉捏蟾蜍腹腔。
青囊诀真气自发流转。
竟将毒素逼向废弃的手少阳经分支。
五只干瘪的蟾蜍突然鼓胀如球,毒腺渗出墨绿汁液。
子时的梆子声漏进窗缝时,吴仁安正在烛火下抄写《诊家正眼》。
笔杆在麻痹的指间打滑,“滑脉如珠走盘”的“珠”字被他写成扭曲的鸡爪痕。
烛泪滴在虎口结痂的伤口。
混着墨迹沁入宣纸。
他突然翻掌按向烛台,跃动的火苗在劳宫穴半寸处凝滞。
掌心血纹在高温下显现全貌——竟是幅残缺的任督二脉图,缺漏处恰与《五禽戏》残页的虎形图案吻合。
“仁安师兄,城南张员外家...”药童的呼唤被夜风扯碎。
吴仁安猛然缩手,烛火舔舐过的血纹泛起金芒。
白日里老翁抽搐的画面突然清晰:那黑血绘成的北斗玉衡位,正指向药柜暗格中的《五禽戏》残卷。
他撕下染血的宣纸裹手,却在触及门扉时僵住。
廊下传来陆济世与孕妇的对话:“...确是滑脉,胎气稍滞。”
冷汗霎时浸透中衣。吴仁安想起晨间错把孕妇脉象诊为滞脉时,自己麻痹的指尖竟未察觉那抹独特的流珠感。
若真按误诊方子抓药...
炮制房突然弥漫起浓烈的艾草香。陆济世立在月洞门前,手中铜秤坠着三包安胎药:“可知错在何处?”
吴仁安望着师父襟前沾染的乌头霜粉。
忽然明悟那靛蓝色粉末的排列暗合带脉走向。
他屈膝跪地,麻痹的指尖在青砖刮出五道白痕:“弟子不该强运外道功法。”
“错!”铜秤砸在石臼迸出火星,“医者五指当稳如磐石,岂容你拿来试那些鹰犬把式!”
夜枭啼叫声撕开寂静,吴仁安盯着砖缝里挣扎的蜈蚣。
那虫豸每欲爬向门槛,就被他掌心残余的药性逼退。
掌心血纹突然发烫,残破的任督图与蜈蚣爬行轨迹渐渐重叠成完整的周天。
五更天的露水凝结在窗棂时,吴仁安终于抄完第七遍脉经。
麻痹感退至指尖,琥珀色指甲却透出蛛网状霜纹。
他蘸着七叶莲药酒在掌心临摹血纹。
晒药场传来晨扫声,新来的学徒正将夜交藤铺上竹匾。
吴仁安蜷起刺痛的手指,在《诊家正眼》末页补了行朱批:“切脉如驯鹰,收放皆在方寸”。
“可惜正道是沧桑…”
——
子时的露水凝在乌头叶片上。
泛着靛蓝色的幽光。
药童提着褪色的红灯笼转过回廊。
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