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一件事令逐尘费解:队伍里全是大老爷们,骑马足够了,侯爷却下令备了一架马车,问是什么用途,又不言不语;再问,脸上又乌云密布。鉴于此,谁都不敢惹他。
逐尘拿眼睛偷瞄负手伫立的容恪,见其神色黯淡,喜怒莫测。
这时一个弟兄走过来说:“这趟出城,咱们人手不多,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数下来,那辆马车是没人管的了。大家伙的意思是,你在侯爷面前说得上话,去问一问,该怎么办。”
这事确实得由逐尘来出头。逐尘点头摆手:“知道了,我就去问。”
于是乎,只见逐尘踟蹰着挪到容恪身边,嘿嘿一笑:“侯爷,小的愚钝,那架马车……咱使得上吗?”
容恪
却向逐尘伸手:“马鞭。”
逐尘糊里糊涂的,本能使然,迅速将马鞭交出去。
容恪昂首阔步,径直去向坐骑旁,施展身手,轻盈跃上马背,手按辔头,稍稍偏转视线:“一炷香内,我必回。”
伴随一记响亮的鞭鸣,策马驰入城内。
与此同时,福安客栈。
一间上房内,足足围了六七个人,宝凝宝格混迹其中,相视笑个不住;笑着笑着,竟抽噎起来。
宝格脸上挂着两行泪,伏于卫琳琅膝盖前,断断续续说:“奴婢,奴婢以为夫人从此不要我们了……”
宝凝同样啼哭得不成样子,许多人看着,觉得丢脸,偏头悄悄擦一把脸,过去扶起宝格,向卫琳琅启齿一笑:“夫人您不生气了就好。别的,都是其次。”
今晨,宝凝接着信,说是卫琳琅将搭车下山,让她和宝格赶紧拾掇拾掇一道陪同。
宝凝不敢耽误一丁点,忙忙拽宝格出栖云殿,搭乘长公主的马车,来到这客栈,终得见卫琳琅之面。
卫琳琅亦深有触动,将随身的帕子与宝格拭泪,后说:“其实,我从来也没跟你们俩置过气。”
触怒她之人,现下怕是已经纵马出城了。
宝格吸吸鼻子,话赶话道:“那您既然好了,就快去城门送送侯爷吧!再晚,真赶不上了。”
自意识到错误后,宝格日夜发愁,应当如何撮合两位主子和好如初。这不,现在逮着机会了,必然要抓得紧紧的。
不承望话一倒出来,立即招致卫琳琅颜色大变。
长公主观望多时,一面低头赏玩新染的指甲,一面笑说:“你个笨丫头,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去与不去,你主子她自有分寸,你就安生到一边凉快得了。”
卫琳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窘难耐。
此趟下山,固然不是她主动要求,而是长公主起意,她半推半就从了。
长公主是何用心,她知道——看穿了自己对容恪的恻隐之心,绕着弯搞这一出,既成全了她的颜面,又不给她留遗憾。
“……我下山来,又不是必须给他践行,就不兴我四处沾沾人气吗?”卫琳琅过意不去,便正话反说,百般掩饰。
恐生是非,宝凝暗暗拉住宝格,圆场:“夫人怎么开心,便怎么来。”
宝格傻愣愣地点头,不敢再妄言。
卫琳琅拿定主意不送容恪,没好戏看,长公主觉得没意思,打着哈欠起身:“起个大早,乏得很。我睡个回笼觉,你们主仆自团聚吧。”
簇拥长公主的宫娥们俯首跟随。
门一关,屋子乍然腾空了。
看卫琳琅萎靡不振,宝凝灵机一动,悄声在宝格耳际出个点子。
宝格听从,扑闪着眼睛问卫琳琅:“夫人,外面有叫卖糖葫芦的,奴婢下去买几根,您尝尝鲜。”
出走的神思归笼,卫琳琅牵强笑道:“嗯,多买些,咱们一块尝尝。”
宝格揣了钱出门,叫住小贩,各个口味拿了支,两手占得满满的。笑嘻嘻扭头返回之际,同勒马傲视脚下的面孔撞上视线。
“侯、侯爷?!”宝格受惊,连带着糖葫芦遭殃,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容恪不理睬宝格,光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糖葫芦问:“她吩咐你买的?”
宝格面如土色答是。
容恪轻笑一声。
明知他将离京,送都不肯送,倒有闲情逸致吃糖葫芦。
“去,”容恪大手一挥,丢下一袋银子,宝格慌里慌张接住,“全买了来。”
移时,但见冷面权臣手握一垛子糖葫芦,快步入了客栈。
宝格则眼瞅鼓鼓囊囊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