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脑袋扔河里了,身子装编织袋里丢桥洞了。”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中午吃酸汤鱼”。审讯室里,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灯泡上还爬着只吃饱的蚊子:“他每月挣九百块,给我买新手机,请我吃酸汤鱼,说‘都是老乡,别饿着’。”突然冷笑一声,蚊子被吓得掉在桌上,“可我看见他手机壳上贴着前女友的照片,穿得花枝招展,凭啥他能存钱娶媳妇,我只能住漏雨的出租屋,屋顶的瓦片还老是砸到脑袋?”
!案发当晚,高秀平鼾声如雷,像台漏了气的鼓风机,杨光兴握着菜刀站在床边,刀刃反光映着墙上的日历——2月3日,立春,红纸上的“福”字倒贴在墙上,像个歪嘴的笑脸。“他翻了个身,露出新买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给老家父母打的电话,说‘攒够钱就盖新房,让二老住上带卫生间的屋子’。”杨光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掌心还留着昨天切猪草的刀痕,“我突然觉得,他活着就是在打我的脸,凭啥他能活得像个人,我却像条没人要的狗,连老板娘都嫌弃我送米粉时驼背?”
打捞队在下游捞了三天,终于在水草里找到一颗头颅,面部被砍得稀烂,像块被踩过的豆腐,只剩右耳上的黑痣清晰可见,像滴晒干的血。老张戴着老花镜对比照片:“就是高秀平,右耳天生有颗痣,他娘说生下来就有,像朵长错地方的桃花。”老何盯着杨光兴的笔录,发现他反复写着“手机、九百块、酸汤鱼”,字迹越来越深,像要把纸戳穿:“他说杀完人后,把脑袋装在买菜的塑料袋里,路过米粉店时,差点被周浩撞见,当时周浩正蹲在墙角啃油饼,没看见他。”小李翻着笔记本,突然笑出声,“你们猜他怎么说?‘本来想把脑袋塞进米粉缸,让周浩给吴兵媳妇送早餐时吓一跳,可惜缸太小,脑袋太大,塞到一半卡住了,只好扔河里喂鱼。’”
杨光兴被带走那天,都匀下着毛毛雨,彩虹桥的栏杆上结着细密的水珠,像谁撒了把碎钻。老何站在桥上,看着江面波光粼粼,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编织袋的场景:拾荒者老金蹲在江边,对着警察比画,馒头渣掉在胸前的口袋里:“那袋子鼓得跟怀了孕的母猪似的——不对,不能说‘似的’,像装满了烂西瓜的麻袋!”远处的米粉店传来老板娘的叫骂声,不知道又哪个伙计偷用了装月饼的袋子。
物证室里,那只血迹斑斑的编织袋静静躺在玻璃柜里,袋口的线头还挂着几根猪毛,袋子上的“都匀米粉厂”logo已经模糊不清。老张没事就来看看,跟新人讲:“当年这袋子骗了我们,以为装的是人头,结果是猪肉;后来真凶用它装尸体,却把脑袋扔了。你们说,这袋子是不是被诅咒了?专装些不该装的东西,连凶手都跟它一样糊涂。”
半年后,老何在“黑网吧”遇见吴兵,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屏幕上的角色拿着把刀,砍向另一个角色的脖子,血花在屏幕上炸开。“还玩阴间电话的梗呢?”老何拍了拍他肩膀,吴兵吓得差点摔键盘,耳机线缠在脖子上像条蛇:“警察同志,我错了,那天就是气昏头,想着老婆跟周浩搞暧昧,想吓唬吓唬你们,没想到闹这么大……”他突然指着屏幕上的虚拟编织袋,“你看,游戏里的凶手也用编织袋抛尸,跟咱们都匀的案子一模一样!”
彩虹桥边的米粉店换了老板,新挂的招牌闪着led灯,周浩去了外地,据说在卖酸汤鱼,菜单上还多了道“编织袋五花肉”。而杨光兴提到的“九百块工资”,成了都匀警队的梗,每当有新人问起无头尸案,老警察就会指着物证室的编织袋:“记住,别随便用编织袋,尤其是装过月饼和猪肉的,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凶手的抛尸工具,连阎王爷都认不出里面装的是啥。”
都匀的冬天依旧潮湿,彩虹桥下的江水依旧流淌,偶尔会漂过些奇怪的东西:编织袋、塑料瓶、甚至半块发霉的月饼。老何知道,有些秘密会像河底的水草,永远沉在黑暗里,但有些真相,会像高秀平右耳的黑痣,哪怕被砍得稀烂,也会在某个清晨,随着打捞网一起浮出水面,带着腥味,带着血渍,带着凶手永远无法理解的愚蠢与疯狂。
而那通来自“阴街”的电话,最终成了卷宗里的一行字,提醒着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桥洞下的无头尸,不是会滴血的编织袋,而是人心底那点扭曲的嫉妒,像霉菌一样,在潮湿的角落里悄悄生长,最终把人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就像杨光兴握着菜刀的手,明明沾满了同乡的血,却还在惦记着那九百块工资,和永远装不满的编织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