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缩回炕上，捂着耳朵不敢动。第二天早上，她发现门板上多了几道抓痕，深得像刀刻的。

不只是秀兰家，村里好几户都说听见敲门声，有的还听见低低的哭声，像女人又像孩子。有人壮着胆子开门去看，门外啥也没有，可屋里的水缸第二天总会多半缸水，浑得像泥汤。张有福慌了，找来村里唯一的半仙——瞎眼刘婆。她拄着拐杖，在村口转了一圈，回来后说：“狗在引路，山上的东西下来了。你们敲了不该敲的，堵不住了。”

几天后，村里丢了个孩子，是二娃的弟弟小栓，才六岁。那晚狗叫得特别长，小栓娘半夜起来喂猪，发现炕上没人。她喊了一宿，村里人帮忙找，找到石鼓山脚下时，只剩一双草鞋，鞋边还有湿泥。小栓娘哭晕过去，二娃咬着牙说要去山上找，张有福拦不住，只好又带人上去。

这次他们带了香烛和纸钱，想烧点东西安抚山里的东西。可到了石鼓那儿，香点不着，纸钱一烧就灭，风里还夹着低低的笑声，像小孩又像老人。陈大爷腿一软，跪下磕头说：“是我们错了，放过孩子吧。”可话音刚落，石鼓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冒出黑气，腥得像死鱼。

村里人吓得连夜下山，可狗叫没停，反而更密了。秀兰的老黑狗终于不蹲门口了，它跑到了村口，对着石鼓山叫得撕心裂肺，最后嗓子哑了，吐了口血，倒在地上死了。第二天，村里每家门口都多了一摊水渍，像有人从山上下来过。张有福急了，带着人去找刘婆问个究竟。

刘婆坐在自家门槛上，瞎眼翻白，嘴里念叨：“石鼓是锁，锁不住了。那东西不是神，是个怨魂，几十年前的事。”她颤巍巍地说出了一个老故事：六十年前，村里闹饥荒，有个外乡女人带着孩子逃到石鼓寨。她叫阿秀，长得俊俏，可性子孤僻，不肯求人。村里人看她可怜，收留了她，可后来粮食不够，有人起了歹心，说她是外人，活该饿死。那年冬至，几个男人把她和孩子骗上石鼓山，活生生推下了石鼓旁的老洞，说是祭山神。事后，他们对外说是她自己跳的，可从那以后，石鼓山就多了怪声，村里也开始不太平。

“狗闻得见怨气，”刘婆说，“它们叫，是在警告你们。可你们敲了石鼓，把锁砸开了，阿秀回来了。”

从那天起，村里怪事不断。有人半夜听见孩子唱歌，走出去看，田里站着个模糊的小影子，手里提着个白灯笼。有人家的鸡鸭莫名死了，脖子上全是抓痕。最吓人的是李三，他本来要走，可那天早上被人发现吊在村口的老树上，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塞满湿泥，像被什么东西硬塞进去的。

村里人吓得不敢出门，狗叫声却没停，每晚都像在喊魂。张有福带着人烧香磕头，想求阿秀放过村子，可一点用没有。二娃发了疯，天天往山上跑，说要找弟弟，可每次回来都失魂落魄，嘴里念叨：“她在山上，她在笑。”秀兰也撑不住了，她的老黑狗死后，她夜夜听见敲门声，门板上的抓痕越来越多，最后连窗户上都全是，像有人要爬进来。

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狗叫声突然停了。村里人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可天一黑，石鼓山上飘下一片黑雾，首奔村子。雾里夹着哭声、笑声，还有脚步声，像一群人在走。张有福咬牙召集村里人，带上柴刀和火把，准备拼了。

雾气到了村口，散开后露出一个人影——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衣服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脸色青白，眼睛却亮得像灯。她慢慢走来，村里的狗全趴在地上不敢动。秀兰认出来了，那是她梦里的人影，她喊了一声：“阿秀！”那女人停下，转过头，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

陈大爷颤着声音说：“是她，她要报仇。”张有福壮着胆子上前，想问她要什么，可话没出口，那女人手一挥，黑雾扑来，张有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二娃冲上去，喊着弟弟的名字，可那孩子一伸手，二娃就不动了，像被抽了魂。

村里人吓得西散逃跑，可雾气越来越浓，跑不出去。秀兰躲在屋里，抱着纺车不敢出声，可门还是开了。阿秀走进来，低头看着她，说：“你男人死在山上，你不恨吗？”秀兰吓得说不出话，阿秀冷笑一声，转身走了，留下满屋的水渍。

第二天早上，雾气散了，村里死了一半人，张有福、二娃、李三都没了，剩下的人疯的疯，哑的哑。石鼓山上的裂缝更大了，里面隐隐传来鼓声，像在敲丧钟。村里的狗全死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眼睛瞪着，像死不瞑目。

秀兰活了下来，可从那以后，她再不说话，天天坐在门口纺线，眼睛盯着石鼓山。有人说，她在等阿秀回来，也有人说，她己经不是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