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感受着那冰冷而熟悉的触感。这把刀,劈开过无数的木柴,现在,或许将要用来劈开别的什么东西。
夜色,如同墨汁般,开始悄无声息地浸染鸦巢城的天空。
夜深了。
连日阴雨后的天空,难得地露出了清澈的本色。没有月亮,但漫天的星斗却格外璀璨,像是无数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冰冷而遥远地俯瞰着大地。
鸦巢城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声野狗的吠叫,更衬得夜的空旷与荒凉。
苏烬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伏在自家屋顶的阴影里。他选择了一个巧妙的角度,既能观察到自家门口的情况,也能将不远处那家“客栈”的大部分动静收入眼底,同时还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屋顶的破损结构隐藏自己。
他己经这样潜伏了快一个时辰,身体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但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悠长,仿佛与冰冷的瓦片融为了一体。这是他从观察荒原上的狼群学来的耐心。
客栈那边,大部分房间己经熄了灯火,只有靠近街道的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芒。透过窗户纸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晃动。
忽然,其中一道人影推开门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刀疤脸的头领。他似乎有些烦躁,在门口踱了几步,然后抬头望了望星空。
就在这时,苏烬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那刀疤脸汉子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似乎对着天空虚抓了一下。紧接着,他周围的空气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几粒地上的尘土,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不自然地向上漂浮了大约半寸,然后又落了下去。
虽然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但苏烬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老夫子偶尔提及的“念力”?修行者最基础的手段之一?可以凭意念影响现实物质?
一股寒意,比夜风更冷,瞬间窜遍了苏烬的全身。他一首知道那些人不简单,但亲眼见到这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带来的冲击仍然是巨大的。这与他所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与他只能依靠手中柴刀和自身力量的现实格格不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侧的柴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刀疤脸似乎也只是随意施为,很快就转身回了屋子。
苏烬却没有立刻放松。他保持着潜伏的姿势,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对方拥有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硬拼绝无胜算。唯一的生机,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在于……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再次调整呼吸。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让身体放松或积蓄力量,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精神意念,像水流一样,顺着呼吸,沉淀下来,凝聚起来。
老夫子曾说过,“形意相合,意在刀先”。以前苏烬只觉得这是劈柴劈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但现在,看到了那“念力”之后,他隐隐觉得,或许“意”,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他无法像修行者那样调动天地元气,但他有自己的“意”。那是活下去的意念,是保护老夫子的意念,是面对强敌时,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意念!
他尝试着将这种纯粹的、凝练的意念,附着在手中的柴刀上。
他缓缓地、无声地抬起手臂,模仿着劈柴的动作,但在最后一刻停住。他能感觉到,当他的意念高度集中时,他对柴刀的控制似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发力的瞬间,都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仿佛可以预演。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他的意念足够强,这把普通的柴刀,也能斩开更坚硬的东西。
这当然是错觉。但他明白,这种极致的专注和控制力,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夜空中,星光冰冷。屋顶上,少年与刀,仿佛也化作了这永恒夜色的一部分,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黎明,或者……一场注定要到来的风暴。
他的成长,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醍醐灌顶的顿悟,只有在这沉默的对峙和压迫下,一点一滴地磨砺,一次一次地突破着凡俗肉体的极限,将平凡的技艺,锤炼出逼近非凡的锋芒。
烬火虽微,亦可燎原。只是现在的苏烬还不知道,他手中紧握的,不仅仅是一把柴刀,更是自己那不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