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指着那本西洋小说问。
沈祺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故事很好,只是...…"他摩挲着书脊上烫金的标题,想起东方作云递给他这本书时,眼中闪烁的期待。
母亲没有追问,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多吃些。城里人吃的那些山珍海味,反而不养人。"
夜深人静时,沈祺之躺在儿时的小床上,听着窗外虫鸣蛙叫,思绪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回玉城。
他想知道东方作云发现他不告而别后会有什么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还是...…会有一丝不舍?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脖颈处的箭伤,那里己经结痂脱落,留下一个淡粉色的疤痕
。东方作云为他包扎时专注的眼神,为他熬药时紧锁的眉头,为他换药时轻柔的动作...这些记忆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甜蜜又痛苦。
"还没睡?"母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听见你翻身的声音。"
沈祺之坐起身,接过药碗。这药比东方府的味道更苦,但他一口饮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心事?"母亲在床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轻拍他的背。
沈祺之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告诉母亲,他可能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高高在上的军阀?一个即将娶妻生子的世家子弟?
"是..….训练太苦了?"母亲试探着问。
"不是。"沈祺之摇头,"东方司令...…教得很好。"
"那是..."
"娘,"沈祺之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如果...如果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该怎么办?"
母亲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轻抚的动作:"有多喜欢?"
沈祺之闭上眼:"喜欢到...…想起他就胸口发疼,却又忍不住要想。"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轻微声响。当母亲再次开口时,声音温柔却坚定:
"那就顺其自然。有些感情,像春天的野草,越是压制,长得越疯。"
沈祺之睁开眼,惊讶地看着母亲。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没有斥责,没有惊惶,只有理解与包容。
"娘,您不问我...是谁吗?"
母亲笑了笑,手指轻轻梳理他额前的碎发:"等你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她吹灭油灯,"睡吧,明天李婶要做豆腐,你得帮忙推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沈祺之白天劳作,夜里读书,偶尔帮母亲整理药材。
简单的生活像一剂良药,慢慢治愈着他千疮百孔的心。他不再整夜辗转反侧,也不再望着远方发呆。只是有时在梦中,他仍会回到东方府的训练场,回到那个高大身影的怀抱。
七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庄子的平静。沈祺之帮着李婶抢收晾晒的粮食时,远远看见一队人马冒雨向庄子奔来。为首的那人骑着一匹白马,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在雨幕中也清晰可辨。
沈祺之手中的簸箕掉在地上,谷粒撒了一地。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是东方作云。
"怎么了?"母亲从屋里出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
沈祺之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东方作云会找到这里,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慌张。
是期待?是恐惧?还是两者皆有?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祺之突然转身冲进屋里,"砰"地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跳如雷。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放下,那些刻意压抑的感情只是蛰伏在心底,等待一个契机破土而出。
门外,马蹄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东方作云低沉的声音,穿透雨幕和薄薄的门板,首击沈祺之的心脏:
"祺之,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我们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