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吕苦桃将家中仅剩的几件衣裳和一小袋野菜捆成包袱,最后看了一眼父亲长眠的土坟,搀扶着母亲踏上了通往青州的路。
路上满是逃难的百姓,有的推车,有的挑担,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惶恐。吕苦桃一家随着人流缓慢前行,耳边不时传来关于战事的可怕传闻。
"听说宇文泰的军队已经过了濮阳……”
"楚王在泰山集结了八万大军"
"这一仗打起来,方圆百里怕是要血流成河"
五天后,母亲在途中病倒了。吕苦桃用最后几个铜钱向路过的药贩买了些草药,在破庙里熬成汤药。火光映照着她憔悴的脸庞,十六岁的少女眼中已有了超越年龄的坚毅。
"娘,喝了药就好了。"她轻声哄着,将药碗递到母亲唇边。
吕氏虚弱地摇头:"桃儿别管我了带着小虎走吧"
"不行!"吕苦桃声音突然拔高,吓得小虎一哆嗦,"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记忆中那个只会跟在父亲身后采药的羞涩少女,如今必须坚强起来,撑起这个破碎的家。
又过了艰难的一周,当青州城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吕苦桃几乎要跪地痛哭。阿宝兴奋地指着城门大喊:"姐!好大的门!"
青州城的繁华远超吕苦桃的想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行人穿梭如织。她紧紧拉着阿宝的手,生怕他被人流冲散,同时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母亲。
"让开!贱民!"一声厉喝突然从身后传来。
吕苦桃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匹高头大马擦身而过,险些跌倒。她抬头看见几个衣着华贵的骑士扬长而去,马蹄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她破旧的裙摆。
"那是楚王府的人"旁边一个卖炊饼的老汉低声道,"姑娘小心些,冲撞了贵人可不得了。"
吕苦桃心头一跳,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老伯,请问楚王府怎么走?"
老汉看清令牌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姑娘有此物,怎不早说?沿着这条大道直走,见到朱漆大门、石狮守卫的便是。"
随着距离楚王府越来越近,吕苦桃的心跳得厉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裳,又摸了摸因长途跋涉而干枯打结的头发,突然感到一阵自卑。
"娘,要不我们别去了"她迟疑道。
母亲却坚定地摇头:"都到这儿了,难道还要回头饿死不成?"
楚王府门前,两名身着铠甲的守卫手持长戟,目光如电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吕苦桃深吸一口气,拉着母亲和弟弟走上前去。
"站住!王府重地,闲人免进!"一名守卫厉声喝道。
吕苦桃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举起那块令牌:"这位军爷,我我们想求见楚王殿下"
守卫接过令牌仔细查看,脸色骤变:"这是大王的亲令!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府门大开,一个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吕苦桃一眼认出,这就是去年秋天她在汶水边救下的那位"伤者"——如今的楚王贺拔岳。
"恩人!真的是你们!"贺拔岳满脸惊喜,快步上前扶起正要下跪的吕家三人,"快请进!"
王府内的景象让吕苦桃目不暇接。曲折的回廊,精美的雕花,穿着整齐的侍女小厮一切都与她熟悉的乡下生活天差地别。她被引进一间宽敞的厅堂,桌上已摆满了各色菜肴。
"吃吧,别客气。"贺拔岳和蔼地说,亲自为吕氏斟了一杯热茶。
阿宝盯着桌上的肉食,眼睛发直,却不敢动筷,直到姐姐点头才狼吞虎咽起来。吕苦桃强忍着饥饿,小口吃着面前的饭菜,生怕自己的粗鲁举止惹人笑话。
"恩人,令尊怎么没一起来?"贺拔岳关切地问。
吕苦桃的手微微颤抖,汤匙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家父没能熬过去"
贺拔岳神色黯然:"都是我的过错。若非我与宇文泰开战,百姓也不必流离失所。"他郑重地向吕家母女拱手致歉。
吕苦桃放下筷子,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