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迟在门口又停步,可他这次没力气回头了。他就那么僵着脊背,走出了那道门。然后是一个上午的浑浑噩噩工作。邵迟昨晚才熬了个夜,工作室的新项目最近进展不顺,他是老板不假,但独立工作室的老板需要亲力亲为的事也有许多,一旦项目出现波动,对接流程之类的地方出现偏差,他加班熬夜到凌晨是常事。熬夜本身已使人疲惫,他睡四个小时,清早忽然得信,知道之前困扰着那人的一件工作上的事有了解决办法,他托的关系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他觉得这算近期沉闷生活里的一件好事,便赶快去告诉人,还专门开车去买了对方上次说过挺好吃的那家早饭。他以为自己可以迎来一个至少很美好的早上。可美好的早上不仅不存在,他从对方那里离开时比熬夜早起还疲惫。午餐草草了事,基本没有胃口。 邵迟中午坐在工作室二楼,面前是打开的电脑和平板,各种邮件文件策划案亮满几个屏幕,他读着读着,注意力总是涣散,后一句没看完,就已经忘记了前句。知道自己状态不行,再工作下去恐怕要自己这里也出纰漏,邵迟这才下楼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出了工作室大门,在创意园区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逛出园区,到了旁边的公共花园。在花园里随便找了条长椅坐下,随后被练太极扇的大爷搭话。大爷同他简单聊过几句,继续练自己的功。邵迟心底嘲笑完自己,想起清早的吵架,下意识按亮了手机屏幕,手指自然而然就点进了聊天应用里置顶的聊天窗——置顶的人备注“白昱程”。最新消息三天前,是他主动问对方,这个周末有没有空一块吃饭。对方回复:不一定。他立刻说:没事,以你的时间来。后面对方没再回,可能当时真的在忙吧。两个人今天早上才吵了架,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邵迟也不知道自己点进聊天窗口看什么。他想看到什么,又能看到什么呢?对面理所当然不会给他发新消息。盯着手机和园区闲逛一般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邵迟把屏幕又按灭了。不知不觉,太阳从小花园的上方走到了西方。小花园外的车道上车流开始增加,工作日下午僻静着的街道上有了更多人声喧闹。一座城市又迎来了大批都市倦鸟归巢的时候。“哎,小伙子。”练完今日份功的大爷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乌青的太极扇骨从他的白色手提袋里斜伸出一截,把他衬得像个退休的锦衣卫,他问邵迟,“你还不走啊?”邵迟说:“嗯,还不走。”“现在的年轻人当老板也辛苦。”大爷说,“瞧你那一眼睛红血丝,没事儿的话,就早点回家吧。”邵迟这时才发现,大爷白色手提袋的另一面印着个卡通logo,一看就是十岁以下儿童喜欢的款式,在太极扇的后方隐约压着几缕绿色,像是要带回家炒的葱蒜苗。慢悠悠的大爷结束练功的下午,还有小孙女要接,有老伴在家等,有个窗口会在日落傍晚给他亮灯。邵迟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看大爷很快汇入其他归家的人群,他又摸出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看一眼,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忽然便有两分羡慕。他只有能够供自己在城市里容身的房子。但单纯的一套屋子,是还不能被称之为家的。邵迟在大爷走后又独自在椅子上坐了阵,听车和人一块源源不断地自园区内涌出来。就在这时,长椅背后的花坛蓦地一阵灌丛摇晃,枝叶摩擦出簌簌声响。接着花坛里传出了几声细弱的猫叫。有猫?邵迟愣了愣,那叫声太细嫩,一听就属于月份还不大的奶猫,引得他在长椅上转身,循着声音往灌木丛深处看。奶猫没看见,却先对上了一双夹在枝叶间的澄黄而警惕的眼睛。那是一只精瘦的母猫,躯干因才下了崽就得忙着打猎觅食而瘦长。坐在长椅上维持扭头转身的姿势有点不舒适,熬过夜的脖子总发僵,不容人一直扭着拗着它。出于自己也莫名难寻的心理,邵迟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蹲到了花坛旁。——这就是为什么日落傍晚,他会蹲在碎砖贴面的花坛边了。他蹲在花坛前看猫。邵迟仔细观察,才发觉母猫警觉蹲伏的身躯背后还有几个绒球在晃。奶猫们原来就躲在母猫的后面。那瘦长的母猫已经伏低了上身,耳朵后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示威声,显然将邵迟看作一个庞大的威胁。“……别怕。”邵迟盯着野猫的眼睛,他手肘搭在膝盖,右臂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