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那低沉而缓慢的敲击声,正是他用那两截硬木,极其克制地、一下下敲击在筑身共鸣腔上发出的闷响!如同大地深处压抑的悲鸣,如同易水河底淤积千年的呜咽!每一声都沉重无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与不祥的预兆,在寒风中缓缓扩散,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太子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5\4?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_他身后的随从们,更是面露悲戚,有人已忍不住低声啜泣。这沉闷的筑声,比任何悲歌都更直击灵魂,仿佛在宣告着此行的终点。
荆轲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挺拔的身姿如同山巅孤松,在寒风中纹丝不动。那沉重的筑声传入耳中,非但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他仿佛看到了易水千年流淌的孤寂,看到了燕山层叠的苍凉,更看到了咸阳宫阙那深不可测的杀机……
高渐离的头颅猛地抬起!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平和与超脱,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艺术家的极致悲怆与共鸣!他手中的两截硬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化作两道疾影!
“铮——!”
第一声清越而凄厉的弦音骤然撕裂了沉闷的鼓点!如同利刃出鞘,划破长空!那声音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如同易水河面上骤然掠过的寒光!
筑声,骤然转调!
高渐离的双手化作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虚影!两截硬木或敲、或刮、或扫、或拂,如同狂风暴雨般击打在五根紧绷的筑弦之上!那声音,时而如金戈铁马,刀剑碰撞,发出刺耳铿锵的杀伐之音!时而如易水怒涛,拍岸惊空,卷起千堆悲怆的雪浪!时而如寒鸦夜啼,孤鸿哀鸣,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拉出凄绝的轨迹!时而如北风卷地,枯草折断,发出生命将尽的呜咽!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演奏!这是一场用灵魂与生命献祭的悲歌!是天地间最原始、最暴烈、最绝望的情感洪流!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高渐离和荆轲共同走过的岁月沧桑,带着对故国将倾的深切悲悯,带着对挚友赴死的无尽哀伤!筑声如同无形的风暴,裹挟着易水的寒气与深秋的肃杀,在河滩上疯狂地旋转、咆哮、撕扯!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吹得衰草伏地,吹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在这狂暴悲怆的筑声风暴中心,荆轲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此刻再无半分平静,只有一种被音乐彻底点燃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炽烈与决绝!那筑声中的金戈铁马,唤醒了他骨子里沉睡的游侠血性!那易水怒涛的悲怆,点燃了他胸中那孤注一掷的赴死豪情!
“风萧萧兮——易水寒——!”
荆轲的歌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并非高亢嘹亮,而是低沉雄浑,如同易水河底滚动的巨石,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撕裂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气力,饱含着易水千年不化的寒意,饱含着游侠一去不返的孤绝!歌声与筑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筑声是天地为之变色的背景,歌声是刺破黑暗的绝唱!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二句出口,荆轲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孤狼对月长嗥!那“不复还”三字,带着一种斩断红尘、了无牵挂的决绝,更带着一种明知必死、亦要亮剑的悲壮!这歌声,不是哀鸣,是战吼!是对宿命的咆哮!是对死亡的蔑视!
筑声更加狂暴!高渐离须发戟张,双臂挥舞如疯似魔!弦音如同万千铁骑踏破冰河,如同惊涛骇浪撞击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所有悲愤、所有不甘、所有属于壮士的孤勇,都倾泻在这易水河畔!
“探虎穴兮——入蛟宫——!”
荆轲的歌声如同裂帛穿云!他的身体因这倾尽全力的嘶吼而微微颤抖,脖颈上青筋暴起!目光死死地盯住南方,那咸阳的方向!仿佛已穿透千里空间,看到了章台宫阙的森严壁垒!探虎穴,入蛟宫!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视死如归!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最后一句,荆轲猛地仰天长啸!那啸声穿金裂石,直冲铅灰色的苍穹!一股无形的、惨烈的、决绝的意念,仿佛随着这声长啸,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在筑声那如同金玉迸裂的至高音符伴奏下,那易水河畔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竟仿佛被这浩然之气所激荡,被这悲怆的意志所撕裂!一缕惨白而耀眼的阳光,如同利剑般穿透云隙,笔直地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