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年宫偏殿内,血腥气尚未散尽,又被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所笼罩。^x^i!n·2+b_o!o,k\.*c*o/m_
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嬴政,这位刚刚以铁血手腕碾碎叛乱、诛杀嫪毐的少年帝王,此刻却僵立在殿心。
他玄色的王袍上沾染着点点暗红,分不清是叛贼的血,还是他此刻心口淌出的血。
他的面前,是两个稚童。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抬起,钉在几步之外那个泪流满面、妆容尽毁的女人身上。
他的母亲,赵姬。
“阿母,”嬴政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刮过琉璃,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你要杀我?”
赵姬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冰冷的质问刺穿了心肺。
她泪眼婆娑,扑倒在地,发髻散乱,昔日艳丽的容颜此刻只剩下扭曲的哀求和恐惧。
她膝行几步,试图抓住嬴政的袍角,声音破碎而凄厉。
“政儿,我的政儿,阿母错了,阿母糊涂,可……可他们……他们是你的弟弟啊,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们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看,他们多像你小时候……你放过他们,阿母求你了,阿母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给他们一条生路……”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却紧紧抱着那两个孩童,仿佛那是她仅存的救命稻草。!j+j·w\x¨c¨.,i¨n^f-o.
“弟弟?”
嬴政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悲凉与讽刺。
一滴滚烫的液体,在他大笑的瞬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急速滑落。
“那我呢?阿母!”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低下头,那双燃烧着痛苦的眼眸死死锁住赵姬。
“我不是阿母的孩儿吗?”
赵姬被他眼中的痛灼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母性攫住。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理由,急切地哭喊辩解。
“阿母疼你,可……可你看看宣太后,她当年不也为义渠王生下孩子?为何……为何到了我这里,你就不能容忍?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也是阿母的骨肉啊!”
“宣太后!”嬴政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他一步踏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赵姬。
“宣太后亲手杀了义渠王,为了大秦社稷,她亲手斩断了那祸根!而你呢?我的好阿母!”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你纵容你嫪毐,纠集叛军,兵围蕲年宫,他要杀的不是别人,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大秦的君王,是寡人!”
最后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姬的心上。¢s_o?k~a·n_s_h+u¨./c¨o-m′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
嬴政眼中的那点最后的人子温情,在她这番愚蠢至极的哀求中,彻底湮灭。
殿门外,白泽一袭素衣,静立如松。
殿内激烈的争吵、绝望的哭嚎、嬴政那撕裂般的质问,清晰入耳。
对他而言,洪荒万载,见惯了比这更残酷百倍的背叛与杀戮,母子相残亦非奇闻。
然而,此刻殿内上演的这出人伦惨剧,其愚蠢程度,却让他这位通晓万事的瑞兽也感到一丝荒谬。
愚蠢,何等的愚蠢。
白泽心中喟叹,她似乎永远不明白,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尊荣,皆因殿内秦王。
只因他是秦王,她才是太后!
而非因为她是太后,她的孩子就天然是秦王!
这因果,在她被权欲和情欲蒙蔽的心里,竟颠倒至此。
纵容男宠谋害亲子?在洪荒,纵使是最混乱无序,也鲜有如此自毁根基的蠢行。
而在讲究礼法人伦的人族,这更是前所未有、骇人听闻的奇耻大辱。
殿内的争执声达到了顶峰,伴随着两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紧接着,是赵姬骤然拔高、如同濒死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与毁灭。
“不——!我的儿——!”
殿门被猛地拉开,嬴政大步走了出来,玄色王袍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翻涌着雷霆过后的死寂。
“帝师。”嬴政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