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的青紫和擦伤。但更让蘅芜注目的,是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健康蓬勃的生命力。因常年搬运沉重的香料箱箧、做各种粗重活计,偶尔还练些粗浅拳脚强身,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胳膊和背部的肌肉蕴含着力量,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韧劲。然而,在这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上,也散落着几道颜色深浅不一的旧伤痕,无声诉说着他过去颠沛流离的生活。腿上也有几处新鲜的淤青。
蘅芜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检查着每一处伤痕,确认骨头无碍。她的目光专注而纯粹,像是在审视一件需要修复的器物。小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体绷得更紧,却又不敢动弹。
检查完毕,蘅芜松了口气。她拿起桌上那盒鹤年堂送来的上好活血化瘀药膏,挖出一大块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双手合拢,轻轻揉搓着,让药膏在体温下融化,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然后,她坐到床边,掌心覆上齐安背上那片最严重的淤青肿胀处。
“嘶——” 冰凉的药膏和温热的掌心同时贴上肌肤的瞬间,齐安忍不住痛哼出声,身体猛地一缩。
“忍一忍。”蘅芜的声音就在他耳后,带着安抚的意味。她的手掌开始用力,却不是蛮力,而是带着一种巧劲,均匀而深入地揉按着那僵硬的肌肉和淤血之处。她的手指纤细,力道却控制得极好,从肩胛到腰际,一遍遍耐心地推拿着。疼痛依旧尖锐,但在那温热有力的揉按下,一股股热流仿佛随之渗透进皮肉深处,奇异地缓解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僵冷和灼痛。
小安全身僵首着。背上那带着药香的温热触感是如此清晰,如此陌生。他自记事起,就随着姐姐在世间挣扎求生。挨饿受冻是常事,挨打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姐姐齐平,是他唯一的依靠,可姐姐性子比男儿还要彪悍刚强,像一座沉默的山,能为他遮风挡雨,却从未有过如此细致入微的温柔。母亲的模样,早己在颠沛流离的岁月里模糊成一片遥远的、温暖的影子。
此刻,这带着药香的、温柔而有力的揉按,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心底最深处、被遗忘许久的某个角落。那是关于被温柔呵护、被细致疼惜的记忆碎片,是母亲怀抱的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首冲眼眶。他死死咬住下唇,想要忍住,可那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溢出,滚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枕头上,洇湿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抽搐起来。
蘅芜的手顿住了。
她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弄疼了他。她有些无措地停下动作,俯身凑近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心疼:“很疼吗?我轻点?”
小安却猛地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肩膀颤抖得更厉害,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蘅芜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听着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迟来的、从未体验过的温柔触碰,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委屈和脆弱。是委屈,是心酸,是渴望了太久却不敢奢望的温暖,终于降临时的百感交集。
她的心软成了一汪水。那些千年的孤寂与冷硬,在这一刻被少年无声的泪水悄然融化。她不再追问,只是重新将掌心覆上他的背,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她的手指不再用力揉按,而是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怜惜,轻轻抚过那些狰狞的淤痕,像是在抚平他过往所有的伤痛。
过了许久,小安的抽泣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的哽咽。他依旧趴着,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出了一句让蘅芜心头巨震的话:
“小姐…我现在害怕…”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我害怕,哪天早上一醒来,你不在了,突然又变回了原来的徐玉小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
原来,他此刻最深切的恐惧,并非伤痛,并非王府之行的凶险,而是她的消失。
蘅芜的手彻底停住了。她看着少年因为哭泣而微微耸动的肩头,看着他露出的、带着青紫伤痕的后颈,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怜惜,有震动,还有一丝被如此深刻依赖和需要的奇异暖流。
她俯下身,双臂轻轻地、却坚定地环住了齐安的肩膀,将他颤抖的身体半搂进自己怀里。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他散发着药味和汗味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甚至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笑意:
“那可难说得很呢。” 她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