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董铨是在“僭越逾制”这种根本性的原则问题上犯下错误,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再说,前几年北进派把持朝堂时,也没对当时辞官归里的张朴穷追猛打,现在张朴要是对董铨赶尽杀绝,在舆论上肯定会非常被动。但他也不能完全肯定董铨会没事,毕竟南进派也不是张朴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他也要受别人的影响和掣肘。比如现在正站在殿中呜哩哇啦地朗诵诗歌的户部左侍郎叶巡,在南进派里就很有影响力,董铨缴出门下侍郎的职务退出宰相公廨,这家伙是最有希望顶上去的人。但这人是一条疯狗,在六部里就不分青红皂白到处乱吠,真进了宰相公廨的话,那还不撒着欢地咬人?
叶巡正沉浸在自己的华丽篇章中,摇头晃脑地念道:
“……由是而观,天变不足以为惧。西汉刘子政有云,‘日蚀者月往蔽之’。此何道耶?日月出没自有其理……”
随着叶巡的念诵,商成便瞧见对面的宰相副相里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头,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但这仅仅是瞬间间的变化,一眨眼几个人就恢复了低眉垂目的平常脸色,。首座的张朴虽然神色不变,却若有意若无意地望了叶巡一眼。
商成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叶巡刚才的几句颂辞里有问题?
他琢磨了一下叶巡的话。叶巡前后两句说的都是天变不用怕,这并没有错吧?天变是什么,不就是自然变化或者自然灾害么?再不然就是指日食月食这样的天象变化。这有什么可畏惧的?叶巡不是说了嘛,西汉时的刘什么人就指出,日食的原因是因为它被月亮遮掩住了;象李穆他们这些天文学家,更是能推算出日食的准确时间;怎么张朴他们这些大知识分子,反而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呢?他们也肯定也知道这是自然变化。但他们却很厌恶甚至是恼恨叶巡的说辞,这是为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
但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坐在座椅里仔细把叶巡的话推理了半天,才总算是整理出一条脉络。
叶巡的哪句话惹怒了几位宰相副相?肯定是“天变不足以为惧”。而天变这种自然现象或者自然灾害,在古代的唯心主义哲学里还有另外一种用途,就是拿它来指责和纠正皇帝的错误:皇帝是受命于天的人,所以皇帝做错了,老天爷就会降下某种征兆作为警告或者惩罚,要求皇帝改正自己的错误。{?;新?¢完D}^本\神.站[} (追_最@新%¨~章D节-?这是汉朝董仲舒提出来的“天人感应”学说的一种应用方式,也是汉唐以来以宰相为首的文官体制与士绅阶层限制皇权恶性膨胀的有利武器。现在叶巡却脱离自己的文官立场,在正旦大朝会上公开宣扬什么天变不可怕,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是在替东元帝维护皇权提供理论依据!他都不想一想,一个人做到皇帝这一步,他还怕什么?皇帝谁都不怕,就怕老天爷;要是他连老天爷都不畏惧了,那他还有什么事不能干,还有什么事不敢干?东元帝有了这条理论在手,即便不是如虎添翼,但从宰相公廨里分剥权利的理由却必然更加充分,皇城内隐藏的皇权与相权之争也必然更加激烈。就是这样一句火上浇油的话,张朴和几位头脑清醒的宰相副相还能不把叶巡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恨之入骨?
他抬起头,装做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御座上的东元帝。东元帝还是那副面带凝固笑容的冷淡模样,瞧不出个什么端倪。他又瞥了一眼张朴,却恰恰碰上张朴的深邃目光从叶巡身边扫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交触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各自转移。
叶巡完了!
商成在心头感慨了一声。看来这家伙肯定是因为拜相在即太过得意,所以忘记了形骸,连“天变不足惧”这种话都敢说。就凭这句话,估计叶巡这辈子也别想进宰相公廨,能不能继续保有户部侍郎衔都很难说。嘿,能凭一句话便得罪无数人,这种事大约也只有叶巡这条疯狗才能干出来吧!
他忽然想起来,“天变不足惧”这句话他好象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说这话的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但具体是谁呢,他有点记不上来……
一直到宴会开席,他都没记上来到底还有谁说过这句话。
宴会开始时很冷清,直到东元帝转到殿后脱点冠冕换了身平常的衣饰出来,紫宸殿上才渐渐热闹起来。等东元帝给朱宣他们这些老人赐下御酒御食,官员们便不再拘束在座位上,有趋到御座前向皇帝敬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