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多,那两成股的市价也是愈走愈高。元宵节后第一天,一个恰好在京的大海商八方筹措了两千万钱,雇了十几辆颢犇大车才把几万斤制钱拉到城外;这几万斤杂铜直接就使那两成股份的市价溢过一兑十,当即引得朝野一片哗然,纷纷指责太史局“不思上进苟贪逐利”。张朴把太史局正卿叫去公廨臭骂足足半个时辰,随即趁势收回太史局的两成股份,然后公廨正式行文,把试烧玻璃的事连同太史局的股份都交予工部全权署理。此举一出,朝野上下顿时风平浪静,偶尔有几个自恃身家的人心头虽然不忿,可面对朝廷的公文,也只敢在背后骂两句娘。玻璃风波也就随之消弭于无形。
由试烧玻璃引发的事端里,最得意当然是工部,有了张朴和宰相公廨撑腰,工部可以大大方方地朝烧玻璃的火窑里投钱了。最失意的看上去似乎是太史局,但明眼人都清楚,其实是张朴替太史局解了大难。而且太史局正卿不过是五品官阶,寻常时候三年五载地也别想踏进宰相公廨一步,这回能被几个宰相围着轮流教训了半个时辰,似乎丢了大丑,实际上却是大涨了颜面一一有资格当面聆听宰相们教诲的,哪一个会是平常人?事件里也有人落了处分。翰林学士李穆“知情不报”,罚俸三月;但据六部里的消息灵通人士说,李穆受了处分,在公廨里的地位反而上升不少,他的办公文案在前天就从公廨的左厢三房转到右厢一房。另外一个受处分的是翰林院学士田岫,连学士的虚职都被撤了。但也有传言说,工部已经向吏部行文,请授田岫工部司观察一职;吏部也核准了。工部的工部司观察是正八品,与翰林院学士的正七品相差两阶,看上去田岫是吃了大亏。但翰林院学士是虚衔,工部司观察却是实职,入仕几年的进士都谋不上的职务,却落到她这个连进士都不是的女人头上,实际是占了大便宜!还有传言说,工部将委派她督造玻璃烧制。可以预见,倘使玻璃能够顺利地烧制出来,她的官职还能更进一步……
说起来,似乎这桩风波里没有人吃亏。事实上哩,确实是有人倒了霉。倒霉的这个人就是兵部左侍郎真芗。当初知道真芗拒绝与太史局联手试烧玻璃的人不少,他自己也把这事当作笑话到处去说,结果眼看着到手的大便宜被工部横插一脚拣走,兵部上下立刻怨声载道。上司埋怨下属抱怨外加朋友笑话,闹得真芗里外不是人。现在听商成揭他的“伤疤”,当时就黑起脸,冷笑一声说道:“我看工部也搞不成这什么玻璃!”
“那可难说。”商成笑着说道。既然真芗当初拒绝他的“一片好心”,还对他冷嘲热讽,那真芗现在“落难”了,他肯定要“落井下石”的。“烧玻璃其实很简单。只要尽量把沙子里乱七八糟的杂质去掉,再掺点纯碱,烧起来轻松得很。”他干脆把一遍遍做实验寻找最佳配方比例的过程通通省略过去,就为了打击真芗。真芗的情绪越是低落,他就越高兴一一谁教你这家伙没眼光哩?
真芗现在是听见玻璃两个字就头疼,索性就不理会他,掉过头去找段四说话。他问段四说:“段将军,在京城里还呆得习惯不?”
这显然是没话找话了。可兵部左侍郎当面询问,段四还不能不作答。齐盛小税枉 追罪鑫彰节段四只好说:“还好。”
“中原景象与燕山不同,段将军若是不当值,就该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好好地见识一番。”
“职下记得了。”段四挤出点笑容说,“这个,我去看看马匹喂过料没有。一一真大人,您和我家大将军先慢慢聊着。”说着话,他就站起来行礼走人。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北边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疾风骤雨般卷地而来。抬头定睛细看,挑着高高大纛的两支马队一前一后,恍若草原的白毛风一样呼啸追赶蜂拥而至;沿路的行人商旅纷纷躲避。不须问,这就是陇西提督严固和定晋提督临孝来了。
真芗站起来,正一正冠帽振了振衣袍,领着五六个兵部官员走出官亭在道边相候。后面两座亭里来迎接的将领也呼啦啦地涌出来,远远地就开始踮起脚来摇手,亲热地招呼大声地呼喊。眨眼间当先的马队就到了近前,大纛一驻八幅开道旗向两边一分,一员赤袍上将羁着马匹向前几步,在马背上就朝真芗拱手:“有劳真大人远迎了!”真芗还礼,正容说道:“严上柱为我大赵戍边,辛苦了!”旁边的官员立刻捧过一个铺着赤锦的条盘,上面放着三个青濛濛的瓷盏,由真芗一盏盏地逐次奉与严固。随后又是临孝,也是依次这般应答奉馔……
这种边镇大将进京朝廷大员相迎的景象,别说是在亭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