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歇脚的行人商旅是头一回见闻,就是跟着上官锐他们这些京师将领的护卫亲兵也没没过,全都站在廊下亭外哈着嘴呆望。段四和李奉这些燕山来的土豹子就更不必说了,自打两支马队赶到,眼珠子就没转过,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半晌,段四才回过神,嘴里啧啧赞叹着小声问道:“我说,您也是上柱国,也是为国戍边的大将,怎么就没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礼遇呢?”
商成坐在鼓凳上哈哈一笑,说:“等你做到上柱国,多半就能想通透其中的道理了。”他前两回进京都是掐着日程赶路,根本就没在京畿外围停留,打前站的兵前脚才刚刚通报兵部自己的行程,后脚他已经进城,兵部就是想搞点欢迎仪式也没时间预备。再说,严固和临孝的护卫亲兵规模都是在百数十人上下,而他却只有头回进京时身边的人稍微多,也不过三十多号,其余两次都是十数个侍卫护从,哪里能比得上别人有排场?
段四也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很为商成抱屈,说:“早知道朝廷还有这规矩,你就该也在京畿外围驻一晚!”
商成笑了笑不言语。他倒不是不尊重这些制度礼仪。他只是觉得,有时间闹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不如多花点时间琢磨怎么收拾突竭茨人。就象孙仲山,既不是上柱国也不是卫镇提督,肯定也享受不到朝廷大员奉上的醴酒。可是,全天下还有谁不知道他这个大破黑水城的将军?怕是连南诏吐蕃大越这些地方,现在也都知道大赵出了个孙复吧。
现在,两位卫镇提督已经下了马,由真芗和几位柱国将军陪着走进亭里。商成却站都没有站起来,更不要说什么笑脸相迎。他是上柱国,比临孝的勋衔高,与杨度一系也尿不到一个壶里,没有起身迎接的道理;与严固虽然从未朝过面,但两个人是无法化解的冤家对头,绝不可能给严固一个好脸色。所以他端坐在亭上石桌上首,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盯着手边的岔口破陶碗看,似乎是被这陶碗的制作工艺吸引住了一般。
真芗刚才还戏言要看《三督会》,可商成大喇喇坐着不动,也觉得事情很棘手。他先对两位提督介绍说:“这位是上柱国应县伯商燕山。”又指了临孝对商成说,“这是柱国、开国侯、定晋提督临孝临大将军。”
商成冲着临孝一点头,把手一摆,指着右边下首的石鼓凳说:“老临是吧?你坐。我有点话想和你说……”他打算把“杨商不和”的大戏演足,揪着燕山卫两回进草原作战时定晋卫都是一兵不发的事找临孝的麻烦。
临孝在半路上就听说了正旦那天在紫宸殿上的武戏。他脑子活泛,清楚这是杨度和商成在演戏,现在看商成把右边的石凳指给自己一一左边的必然是真芗的座位,赶忙行个军礼说道“不敢”,就在商成对面坐下。好家伙,这屹县商燕山敢在紫宸殿上一对二单挑杨度谷实,果然是个狠厉人物!不过,难道他今天还要单枪匹马挑战自己和严百胜?
真芗假装没看见商成的捣鬼,又指着严固介绍说:“这位是上柱国安国公陇西提督严固严大将军。”
商成总算昂起头和严固朝上面。他把严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抽了抽鼻子,目光转到真芗又转回严固,说:“哦,你就是那个泡在河州粪池里两天两夜的严百胜?呵,我常听人说‘见面不如闻名’,今天总算明白了话里的道理……”
此话一出,从真芗到临孝再到上官锐连同亭上亭下听到这番话的将领侍卫,齐刷刷都是一个寒噤。严固生平最忌恨的就是别人提到河州,敢当了他的面说那两天两夜遭际的更是多半没下场;可眼前这个商燕山开口就说河州,闭口又说什么“见面不如闻名”,这全然就是在当面羞辱严固!上官锐和三个萧系的澧源将领正不知道如何措置,一个随同严固而来的陇西将领猛地踏前一步,手压在佩剑柄上就要厉声叱喝一一严固手臂一横拦下他。严固鹰隼般凌厉的目光凝视着商成,冷笑一声回头说道:“我前头就听人说,商燕山口齿伶俐言辞便给,看来确确是名不虚传!”
上官锐和几个萧系将领都在嘴角挤出点笑容,但却没一个人敢笑出声。商瞎子凶名在外,是在紫宸殿上都敢与杨度干架的人物,平白无故地谁愿意去招惹?他敢连挑杨度谷实,想收拾个把穿赤袍的柱国穿绯袍的将军,那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
临孝和几个杨系将领板着脸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可人人心里都在大叫可惜。那个跳起来要找商燕山麻烦的家伙是严固的得力心腹,不是严固拦得快,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