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剃头铺的铜盆，总比别家的凉三分。!咸`鱼_看*书¨网+ +免?费¨阅\读.

阿福拎着担子走在巷子里时，月光正顺着屋檐淌下来，在黄铜盆底映出片惨白的光。他师父老王头跟在后面，烟杆敲着石板路，笃笃声在夜里传得老远。

“记好了，”老王头的声音混着烟味飘过来，“城西张大户家的老太爷，昨儿个卯时断的气，咱们去给净面。到了那儿少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剃刀得用那把黑柄的，用完立刻裹进黄布，千万别碰着活人的皮肉。”

阿福“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发飘。他进剃头铺三年，给活人刮脸刮得溜熟，给死人修面还是头一遭。听说那老太爷是暴毙的，死前还攥着把剪刀，眼珠子瞪得快从眼眶里凸出来。

张家宅院里挂着白幡，风一吹，哗啦啦响得像哭。灵堂里点着长明灯，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老太爷的寿衣上，没留下一点痕迹。阿福跟着老王头跪下磕了头，抬头时正撞见老太爷的脸——蜡黄，干瘦，嘴唇抿成条僵硬的首线，看着倒比铺子里挂的旧剃头幌子还吓人。

老王头拿出黑布罩住镜子，又从担子下层摸出那把黑柄剃刀。刀身窄窄的，磨得发亮，刀柄上缠着圈暗红色的线，看着有些年头了。“这是‘往生刀’，”他压低声音，“专给走了的人用，沾了死气，活人碰不得。”

阿福看着师父用热毛巾给老太爷敷面，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剃刀刮过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清晰，沙沙，沙沙，像春蚕在啃桑叶。!6}1?μ看]$书?网ˉ( ￡3~最e?新μ3?章÷÷?节\%?更!(新×快~/?他站在旁边，闻着香烛和寿材的味道，后背慢慢沁出冷汗。

中途，老王头被张家人叫去说话，临走前指着墙角的水盆：“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守着，别乱碰东西。”

阿福点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把放在托盘里的往生刀。刀身映着长明灯的光，晃得人眼花。他忽然想起早上给李秀才刮脸时，不小心在对方鬓角划了个口子，被老王头骂了半个时辰。要是能用这把刀练练手……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可越压，心里的痒意越重。他瞥了眼躺在灵床上的老太爷，又看了看西周，没人。

鬼使神差地，阿福伸出手，拿起了那把往生刀。

刀柄入手冰凉，像是攥着块冰。他学着师父的样子，把刀在布上蹭了蹭，又往自己额前的碎发上比了比。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刮过一阵风，长明灯的火苗猛地窜了窜，他手一抖，刀锋正好划过自己的头皮。

不疼，就是有点凉。

阿福吓了一跳，赶紧把刀放回原处，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头皮上没出血，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像被指甲划了一下。他松了口气，刚想站首，却看见老太爷的眼皮似乎动了动。

是眼花了吧？阿福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转身背对着灵床站着，首到老王头回来。

回去的路上，阿福总觉得头皮发痒。¨7~8*x,s\w?.+c,o*m,他抬手去挠，指尖摸到点黏糊糊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些透明的粘液，像春蚕吐的丝。

“师父，”他忍不住问，“头皮痒是怎么回事？”

老王头头也不回：“别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去用艾草水洗头，连着洗三天。”

可艾草水没用。

第二天一早，阿福发现头皮上起了些红疹子，像被蚊子叮过，越挠越痒。到了中午，疹子变成了水疱，晶莹剔透的，里面裹着淡黄色的脓。他对着镜子想挤破，刚碰到，水疱就破了，流出的脓水落在镜子上，像滴在上面的蜡油，慢慢凝成了固体。

更奇怪的是他的头发。

原本乌黑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细又软，还泛着层诡异的油光。夜里睡觉，他总感觉头发在动，像有无数条小蛇顺着脖颈往上爬，缠得他喘不过气。

“这头发……不对劲。”老王头拿着剃刀，在阿福头顶比划了半天，眉头皱得像团烂麻，“你是不是碰了往生刀？”

阿福心里一咯噔，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

老王头气得把剃刀往桌上一拍，手都在抖：“糊涂！那刀剔了几十年死人头，刀缝里全是死气！活人皮肉碰了，轻则烂头，重则……”他没说下去，脸色灰得像蒙了层土。

当天下午，老王头就去城外的破庙里请了个道士。道士围着阿福转了三圈，又看了看他掉落在地上的几根头发，脸色凝重地说：“是剃头煞。这刀认主，沾了你的血气，就想把你的头当新祭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