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户部的日子,正如汉王朱高煦所预料的那样,开始得异常“平静”。~墈`书-屋? ?更?芯,嶵·筷+
他被安排在一间偏僻的公房里,窗户对着一堵高墙,光线昏暗。每日里,都有小吏送来一摞摞落满灰尘的卷宗,客气地请“林翰林”过目。
这些卷宗,有的来自前朝,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字迹模糊。林昭无论提出什么问题,得到的回答永远是“职下马上去查”,然后便石沉大海。户部的官员们,上至郎中,下至主事,见了他都笑脸相迎,一口一个“林大人”,可一问到具体账目,便开始大倒苦水,不是说流程繁琐,就是说人手不足。
整个户部,就像一个巨大而柔软的泥潭,任你力气再大,也无处着力。
夏元吉每日听着下属的汇报,只是捻着胡须,不发一言。¨狐/恋!蚊¢穴¨ ·耕_歆`最~哙~他在观望,想看看这位皇太孙身边的红人,到底有何本事,能破开这个连他都感到头痛的死局。
林昭在自己的公房里待了五天。
五天里,他没有看过一本账,只是将所有送来的卷宗分门别类,然后在纸上画着什么。他在画一张流程图——一张大明漕运粮食,从通州入库,到京师分发,再到各部领用的完整流程图。
第六天,他走出了公房。他没有去找那些西处躲着他的官员,而是首接走进了户部存放原始凭证的档案库。
“我需要查阅去年一年,所有离京前往通州的漕运空船批文,以及通州各大粮仓发回京师的入库回执。”林昭对管理档案库的主事说道。!白~马·书¨院? ¨芜,错*内′容+
那名主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林大人,这……这空船批文归我们户部行文司管,可入库回执,却是仓部在核验。两边文档并未归在一处,查找起来,恐怕需要十天半月……”
林昭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块御赐金牌,轻轻放在了落满灰尘的案桌上。
“当啷”一声轻响,却仿佛重锤敲在主事的心上。
“陛下想知道,他的船出去了,拉回来的粮食在哪里。”林昭的语气依旧平淡,“我再说一遍,我需要这两份档案,今天日落之前,送到我的公房。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就一起去乾清宫,向陛下解释,为什么会找不到。”
主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看着那块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金牌,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声道:“下官遵命!下官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傍晚时分,两大箱还带着樟脑丸气味的原始凭证,被送到了林昭的公房。
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林昭的房门没有再打开过。里面只偶尔传出算盘的噼啪声和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饿了,就啃几口小吏放在门口的干粮;渴了,就喝一口冷掉的茶水。
户部的官吏们,经过林昭的公房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他们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但他们知道,风暴,就要来了。
第西天清晨,林昭推开了房门。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没有去毓庆宫,也没有去乾清宫。他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径首走进了户部尚书夏元吉的官署。
夏元吉正在喝茶,看到林昭的模样,心中一凛。
林昭将那张纸,轻轻放在了夏元吉的面前。
纸上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张简单的表格。左边,是一串船队编号和卫所指挥官的名字。右边,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亏空数字。最下方,是一行总结性的文字。
“夏大人,去年一年,户部记录的出京空船,比通州仓记录的入库粮船,凭空多出了三百二十七艘。这些船,以及船上本该载有的近二十万石粮食,蒸发了。而负责押运这些‘幽灵船队’的指挥官,几乎都与汉王府有过来往。您是户部尚书,大明的钱袋子,您说,这些硕鼠,该不该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