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佝偻着腰的婆婆抱着三个硕大无朋的秋月梨从昏暗的堂屋门槛里跨出来,重新站定在明晃晃的日头底下时,周易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被那黄澄澄的光泽钉在了原地。,幻′想!姬¨ ~哽¢鑫·罪,筷_
人常说少见多怪,但周易自认见过不少世面,此刻却真真切切地被眼前这梨的个头震住了。
寻常市面上的秋月梨,能长到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己属上品,可眼前阿婆怀里兜着的这三个,每一个都浑圆饱满,沉甸甸地坠着,竟有寻常人半个脑袋那么大!那惊人的体积感,在阿公枯瘦臂弯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近乎蛮横的生命力。
单凭这分量,周易心里估摸,一个怕不得有一斤多重,甚至将近两斤!
别说是捧着了,光是看着,掌心都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内里汁水丰盈的实在感。
真要啃完一个,怕是连晚饭都能省了。
“阿婆,”周易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点干涩的推拒,“这…这梨太金贵了,您留着自个儿吃吧!你们住山里买点水果多不容易,我哪能要这个……” 他摆着手,身体微微后倾,仿佛那梨子烫手。
“买?”阿婆细英一听,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豁达又略带嗔怪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后生仔讲笑哩!哪里用买?都是自家后山树上长的!”
老人虽然枯瘦却异常有力,不由分说地便将那三个沉甸甸的梨子一股脑儿塞进周易怀里,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喏,拿着!山后面还有一大片林子呢,结得满树都是,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哪里摘得完?吃又吃不动,卖又卖不掉,年年都看着它们熟透了,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烂掉,喂了山里的雀儿和虫子,造孽哟!” 阿婆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惋惜,还有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
那沉甸甸的果实猛地撞进周易的怀里,周易低头一看,发现上面还有着些许泥土沾染在果子上。
周易心头那点“夺人所爱”的负担,瞬间被阿婆这坦荡又带着几分无奈的话语卸下了。
周易讷讷地点了点头,不再推辞。将其中两个特别硕大的梨子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磨得光滑的旧竹椅上,
自己则挑了一个相对“小巧”些的,走到屋檐下那个简陋的、用竹管接引山泉水的石头水槽前。
清冽的山泉水哗哗流淌,周易就着水流,仔细地冲洗着梨子光滑紧致的表皮。水流滑过,那黄绿色的果皮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细密的褐色斑点如同自然的印章。¢x?x~s/s\y*q′.·c_o^m,
对于吃梨,周易向来不爱吃皮。
细英婆婆家里自然寻不见精巧的水果刀。周易也不讲究,索性俯下身,张开嘴,用两颗结实的大门牙,“咔嚓”一声,稳稳地咬住梨子顶端的果皮,然后,像一只勤恳又带着点笨拙劲儿的大松鼠,头微微摆动,牙齿配合着灵巧的舌尖,“咔嚓咔嚓”地沿着梨身一路啃噬下去。一圈,又一圈。被啃下的果皮带着晶莹的水珠,断断续续地落在湿润的石槽边。没一会儿功夫,一个被啃得坑洼不平、却露出大片雪白莹润果肉的秋月梨,便被他托在了掌心。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对着那莹白诱人的果肉,结结实实地咬下大大的一口!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愉悦的裂响在寂静的山村午后格外清晰。瞬间,丰沛得近乎汹涌的汁液在齿间炸开!那汁水冰凉清甜,毫无涩感,纯净得仿佛凝聚了整座山林清晨的露珠。
浓郁的、属于秋月梨特有的清甜果糖味,如同最轻柔也最迅猛的浪潮,从舌尖味蕾急速攀升,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甚至首冲天灵盖!
这甜,是天然的、纯粹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甜,绝非糖精的腻味。果肉更是细腻无渣,脆嫩爽口,咀嚼间发出令人满足的细微声响。
好甜!好水!周易的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腮帮子鼓动着,感受着这纯粹的山野馈赠。
从这梨子的绝佳品质,不难想象风林村的老人们是用了怎样朴实而笨拙的心意,像照料孩子般伺候着这些果树,才能结出如此饱含天地精华的果实。
就在他对着手中这大自然的杰作大快朵颐,汁水顺着嘴角都来不及擦时,村口遇见的那位徐爱国老爷子,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厚塑料袋,也步履蹒跚却又目标明确地寻了过来。
那塑料袋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满满当当挤着的,赫然全是同样个头惊人、金黄诱人的秋月梨!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十来个,沉甸甸地坠弯了老爷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