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吉良吉影那冰冷依旧、毫无起伏的宣告
“实验完成。状态稳定。乔瑟夫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阿布德尔和花京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与此同时
意识是从深海浮上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刺痛。
波鲁纳雷夫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冷汗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梦魇的余烬还在视网膜上灼烧——是炸弹撕裂皮肉的剧痛?
是那辆阴魂不散、骷髅小车无声驶来的压迫?
还是那老太婆眼里,毫无波澜地倒映出他舔厕所的模样?
他急促地喘息着,试图抓住一点真实
陌生的天花板闯入视野
不是那间弥漫着香薰“遗忘之栖”旅馆那布满霉斑的肮脏顶棚
这里的天花板平整、洁白,带着一种旅馆特有的、疏离的洁净感
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而温暖的被子,隔绝了空调送出的、恰到好处的凉风
空气里没有尘埃和腐烂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消毒剂气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房间
宽大的窗户半开着,轻柔的风拂动着素色的窗帘,窗外是城市特有的喧嚣,轮船汽笛声遥远而模糊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床头柜上
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煎饼果子,旁边放着一杯清水
水杯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波鲁纳雷夫撑起还有些虚软的身体,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拿起那张纸条展开
熟悉的字迹,是花京院典明的。
“波鲁纳雷夫,醒了就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在你隔壁房间。安心休息”
纸条内容很平常,甚至带着关怀
但“休息”这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刚刚浮起的一丝暖意
旅馆那彻骨的冰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舔厕所的恐怖幻痛……
所有被舒适环境暂时麻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反扑回来
他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
战斗……结束了
那场笼罩在诡异迷雾中的战斗,结束了
而他,波鲁纳雷夫,在关键的战斗中缺席,像个无用的包袱,需要同伴们来拯救……
“废物……”
他低哑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饥饿感在恐惧退潮后变得无比清晰
他抓起那个煎饼果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温热的面饼、酥脆的薄脆、咸香的酱料混合着生菜的清爽,味道出奇的好,是妈妈的味道?!
他机械地咀嚼着,大口吞咽,仿佛要将某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东西也一并吞下去
食物暂时填补了胃的空虚,却填不满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
吃着吃着,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动作猛地顿住。
舌头?
他放下煎饼果子,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来在镜子面前观察
没有!?
那道被贯穿的伤口,那曾经时刻提醒他屈辱和软弱的伤口……消失了!?
舌头照样光滑,只有健康的黏膜触感
怎么回事?
困惑像藤蔓缠绕上来,但这微小的“痊愈”并未带来多少宽慰,反而像在提醒他
他所承受的痛苦和留下的伤痕,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竟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抹去的东西
他几口吃完剩下的煎饼果子,灌下半杯水,掀开被子下床
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比起白沙瓦时那濒死的沉重感,己经好了太多
他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房间角落的门
推开。
一个干净、明亮、铺着瓷砖、甚至散发着柠檬清新剂香味的卫生间出现在眼前。
温柔的厕所!
这平凡的、现代旅馆的卫浴设施,此刻在波鲁纳雷夫眼中简首闪耀着天堂般的光芒
在“遗忘之栖”那污秽不堪、爬满不明虫豸、散发着恶臭、让他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恐怖厕所,此刻终于被这“温柔”所取代
他甚至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走到洗手池前,双手撑在冰凉的台面上,抬起头。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