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头发有些凌乱,海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脸色依旧苍白,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但这张脸的主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目光盯着镜中的自己。
小镇的一切,在清晰的镜面倒影下,再次汹涌回潮
——恩雅婆婆那张布满皱纹、如同干瘪树皮般的老脸在记忆的迷雾中骤然清晰!
——冰冷、黏腻、散发着浓烈消毒水与陈年污垢混合恶臭的瓷砖地面,无限逼近!
——他的身体!他引以为傲的、属于骑士的身体!
像一具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粗暴地牵引着,以一种最卑微、最下贱的姿态,被强行摁下去!
——他清醒着!无比清醒!能感受到冰冷瓷砖贴上额头的战栗,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首冲鼻腔!
他的意志在灵魂深处疯狂咆哮、挣扎,想要扭断脖子,想要闭上眼睛,想要呕吐!
但舌头……他的舌头背叛了他!
它僵硬地执行着来自“正义”雾霭深处那恶毒老妪的指令!
他的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着,牙齿被舌头顶开……然后……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干呕猛地冲了上来
波鲁纳雷夫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
镜子里那张英俊的脸瞬间扭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大口呼吸着空气中柠檬清洁剂的稀薄气味,试图驱散那刻骨铭心的厕所恶臭和贯穿舌根的冰冷肮脏触感
没有用
那感觉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猛地拧开水龙头,将冰冷刺骨的水流开到最大,疯狂地掬起水泼在脸上,用力搓洗着嘴唇和下巴,仿佛要冲刷掉那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污秽
水流哗哗作响,却冲不散心头的阴霾
他终于停下来,撑着台面,胸膛剧烈起伏,水滴顺着下巴滴落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海蓝色的眼睛里,空洞被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羞耻和愤怒取代
“废物……”
波鲁纳雷夫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
砰!
镜面剧烈震动,发出痛苦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的拳头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来,将镜中那张写满屈辱的脸切割得支离破碎
指骨传来尖锐的痛楚,但这痛楚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会这样!”
他对着碎裂的镜中倒影低吼,声音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狂怒和绝望
“被敌人像狗一样玩弄!被踩进最肮脏的泥里!然后……然后像个没用的包袱,等着别人来救!等着别人来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
他猛地抽回手,看着指关节上渗出的血丝,再看向镜中那些破碎的自己
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出厕所那个屈辱瞬间的倒影
“银色战车……”
他念着自己替身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前所未有的质疑
引以为傲的速度?精准的剑术?
在恩雅婆婆那操控雾霭、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的“正义”面前,他甚至连冲到对方面前挥出一剑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变成了一个可悲的、舔舐污秽的提线木偶!一个纯粹的、需要被保护的弱点!
“不够!远远不够!”
波鲁纳雷夫的眼神在碎裂的镜片后变得无比锐利,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疯狂和决绝
“这样下去……别说找到迪奥……我连保护自己作为骑士最后一点尊严都做不到!”
他需要力量!
足以撕碎一切操控、足以碾碎一切敌人、足以让他堂堂正正站在迪奥面前复仇的力量!
无论那力量来自何方,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不能再做那个只能被拯救的累赘!
他必须成为能够守护同伴、挥剑斩断仇恨的利刃!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清晰地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脚步声异常轻快,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几乎要跳跃起来的活力,还有一种波鲁纳雷夫极为熟悉的、属于某个老家伙的腔调,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年轻得过分了!
“啊哈!吉良君,你看!我就说这身衣服正合适!年轻就是好啊,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劲!连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