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农机技术服务队,且担任分队长,到各区县巡回检修这些农机具,同时主办电工机手培训班,给他们讲课……于是,我很快就成了本村机手们的师傅。
农民是现实主义者。他们根本不信张春桥之流宣传的“知识越多越反动”,一看我这个老下有真本事,“臭老九”也能变成“香饽饽”。机手们轮班请师傅到家里来喝酒,您别忘了,他们可是本村的“高干子女”呀,所以,不论大队革委会主任、党支书,还是生产队长们,全都具有咱中国人“尊师重道”、“礼贤下士”的传统美德,用他们最高级的饭菜招待我:夏天是小米水饭、煞黄瓜菜!您先甭笑,俗话说,“家财万贯,吃不起小米水饭”——小米干饭用凉水一过,特爽口,一顿能吃一斤,而黄瓜条儿用盐和醋一“煞”,再点上香油,更是下饭的冤家。冬天是烙饼摊鸡蛋——这是平谷县农家“接姑爷”的规格。再高一级,则是京东肉饼了,也款待过我,那是赶上宰猪的日子,平时村里没肉吃。
有了这段经历,足以使我相信,就算把江青、林彪、张春桥捆在一起,也休想打倒“臭老九”!
放到深山区,才认识了水的价值和艰难
“半夜驴铃响,火把点点亮,下山驮水忙”——这是我在一篇调查报告里描述李家峪村民寻求生活用水的情景。上级要搞农业机械化试点,人手不足,抽调老下帮忙,因此我便来到了大华山公社的大峪子大队,“一进大华山,石头连着天,来到大峪子,磨破鞋底子”。我们首先发动社员在山坡和荒河滩植树。25年以后我重访大华山时,那些荒山秃岭已是“果树缠腰,松柏戴帽”,河滩地也郁郁葱葱。功在群众,但也浸润着我们老下的汗水。
此时我是“亦工亦农”的老下,各村转。住进深山村李家峪,才认识了水。这里历来蓄存雨水,农户用缸和小水窖,集体建有蓄水池,以解决人畜饮水。雨水不洁。小水窖里孳生孑孓。生产队和农户都养驴,它是山区的主要畜力,驴群也到池边饮水,泥土和驴粪便落入蓄水池。我们喝的就是这种水。村民说,“李家峪的男女老少,人人都有半肚子泥球,半肚子驴粪蛋儿!”
这样的水也贵如油。村民们“一水多用”:先淘米,澄清后洗菜,再澄清后洗脸(全家人用这半盆水,当然不能搓肥皂),再澄清后洗碗筷,此后已无法澄清了,便用它煮猪食。老下是接受“再教育”的,自然应该依法用水。但有一点特殊化——我把脏衣服攒起来,每月回城时,大洗三天——可算有了自来水啦,情不自禁地天天洗澡,放量喝茶,想把自身里里外外冲刷干净。
每逢旱季,李家峪的蓄水池干涸,便出现家家赶着毛驴,打着火把下山,往返20公里驮回两桶水来的夜景。白天还要抓紧这无雨的时节,清除水窖和蓄水池里的淤泥,并且修补渗漏的地方。他们年年打井,从未见水,却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打出井水来的希望。在国家投资、贷款和工厂支农小分队的协助下,李家峪全村出动,昼夜修路,架电线,还钻出了一眼百多米深的机井。村民第一次吃到清甜的井水,真是欣喜若狂啊!
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以后,虽然“文革”还没结束,极左派的嚣张气焰也受到了打击。1972年,老下们陆续回城工作,我也被调回市农机局。现在想起来很有趣,我的工资、档案回城了,人和行李却没走——自愿要求留在大华山蹲点,继续我们的农业机械化试点工作,一直干到1978年,我写的第一部电影开拍,故事内容就发生在我下放的这块热土上,所以影片的外景地还是平谷县。
连下放带蹲点,我在平谷县农村生活了10年。国家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我又爱上了文艺,两年拍了我的4部电影,连农机局都说我“不务正业”了,只好49岁大改行,调到作家协会来“爬格子”。但我还是热爱平谷农村的,多次回去参观采访。在党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政策指引下,农村发生了巨变,我的机手徒弟成了乡镇企业的厂长、经理,就连当年双手捧个鸡蛋换枝铅笔的孩子,也比我这个作家有钱。李家峪有5眼机井,还有了汽车、拖拉机、工厂、商店、学校,林茂粮丰,是联合国认定的水土保持先进单位,真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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