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今年81岁高龄了,身体依然健康,更令人赞羡的是心态年轻。他76岁那年,故乡丹东市与北京作家协会联合举办“雷加作品研讨会”,我们跟他回到了这座鸭绿江边的美丽城市。一天下午,雷老叫上我们几个年轻的(在他面前我也是年轻人了),带着相机,陪他去江边寻找一棵树。
“这是一棵什么树呢?雷老不信佛,北国也不长菩提树。”
“是雷老当年亲手栽植的树吗?他16岁离开故乡,进关,去延安,那么,这棵大树也是年逾花甲的了!”
我们猜着,又好奇,又崇敬,决心帮他找到这棵会讲故事的大树。
“少小离乡老大归”,阔别60年,在中国历法上是一个甲子循回,一个世纪。雷老兴致勃勃,鸭绿江畔换了人间,高楼林立,杜鹃花开遍地,绿林护堤,树真多呀!这可让我们到哪儿去找您那棵心爱的大树呢?
1992年摄于丹东。左起:宋汎、雷加和我。
老天不负有心人。雷老终于认定了一棵大树。不是劲松,不是引凤梧桐,也不是名贵的千年银杏,只是一株枝条茂密的垂柳,千丝万缕,魂牵梦萦,让这位老作家百感交集,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要在心爱的树下拍照留念啦,可是,雷老不把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们就不帮他拍照。老人着急了,笑得有点儿惨,就是不肯说。
云朵遮住了太阳,江水变得碧绿,我们坚持着。一忽儿又是阳光灿烂,正好拍照,他还不说。年轻人让步了,提出种种假设,逼雷老表态:“老人的隐私更难挖,您不好意思说,那就来个摇头不算点头算吧。”结果是雷老一再摇头。
“我猜,您去延安之前,在这树下跟心爱的姑娘话别,还亲了嘴儿。”
雷老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很坦白,“我是18岁参军的。在嘉陵江边我也有这么一棵树。”
大家为雷老的“脱口而出”鼓掌,为他在树下取景拍照。但他还是不肯“彻底坦白”,我们不能欺负老人,便哼起了电影《柳堡的故事》那动情的插曲。
1997年摄于镇江。右起:冯亦代、黄宗英和我。
是啊,像雷老这一代经历过战争的人,以及我们这一代,大概每人都有一棵相思树吧?就像柳堡的故事那样,“小哥哥”跟随部队去打仗,走遍天涯海角,可还是忘不了心爱的“小英莲”。
前不久,跟随北京作家采风团去江苏参观访问。像从维熙和我这样的年纪,只能算中年,因为团内还有雷加和他的同龄人冯亦代、黄宗英,在他们面前我辈怎敢言老?年轻的则是徐坤、陈染。5.18大概是个好日子,来到镇江,遇见许多迎亲的彩车,雷老主动上前跟新娘子要糖吃,这种兴致令我钦佩,便说起了他的那棵相思树,老中青三代作家都笑得很开心,撺掇我把它写出来。究竟写不写呢?正犯犹豫,忽闻冯、黄二老互称“小妹”和“二哥”,哈,有了,生命之树常绿!老作家耄耋之年尚且深入生活,笔耕不辍,我当然要写这常青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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