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89年岁末,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泰国至今,我已结识了不少泰国的同行。我们两个友好邻邦每年都有作家代表团互访。这只是交流的形式之一。彼此认识了,通信,互赠书刊,翻译和出版作品,切磋文艺,建立友谊,相互交往的渠道也就多起来。
我不会忘记,那年12月,北京的气温已是零下,然而一下飞机,曼谷却热得只能穿短袖衬衫。我们登机时,把大衣、棉帽都留下了,只穿一件薄毛衣,在曼谷机场隆重的欢迎会上还热得流汗。礼仪小姐给我脖子上套的花环,手腕上戴的花镯,香喷喷的鲜花,上千个茉莉花骨朵呀,还有丁香、白玉兰,精心串联的花环、花镯子,也染上了汗渍。半小时之后,我告诉素瓦先生,“真可惜!这么多茉莉花,要是在北京,我会用它薰茶叶的。”
素瓦·卡拉迪洛先生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准备了另一场欢迎会,站在门前恭候。他是泰国作家协会主席,大高个儿,也许跟我一般高吧,起码一米八,同样秃顶,年龄也差不多,略长我几岁,风度翩翩,健谈而幽默……是不是他对我的观感也如此呢?总之,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不是有个“一见倾心”的说法么,刚认识几分钟,他就一口咬定,说我是他的亲兄弟。
因此,从一开始,我也就叫他素瓦大哥。实际上,他是中国人民的亲兄弟。50年代,中泰没有建交的时候,素瓦·卡拉迪洛和他的妻子(现任泰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就带领着泰国的歌舞团来我国各地巡回演出,进行文化交流。素瓦夫人的一曲《黄河怨》唱遍了大江南北。他们在北京演出时,还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亲切接见。素瓦先生回国后,因此蹲过4年监狱。但他推动中泰文化交流的决心不变,在中泰建交和我国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仍然率领泰国作家代表团访华。他十分珍视两国人民和文艺家之间的传统友谊,数十年如一日地推动泰中文化交流,不但受到泰国同行的爱戴,同样受到我们的尊敬。
我们这次访问泰国半个月,在曼谷,在海滨旅游胜地帕塔亚,在北国风光秀丽的清迈府,每天都有两三次文化活动。同行之间的座谈会,访问学校、工厂,参观名胜古迹,出席联欢会、演讲会,日程排得满满的。素瓦先生是大忙人,却百忙抽身,全程陪同。他是位花甲老人了,却带着便携式电脑,白天主持各种活动,夜晚坚持写作,这种勤奋精神和对中国作家来访的重视,实在令人感动。
泰国作家与我们不同。他们几乎没有专业作家,绝大多数都是教授、编辑、记者、医师、工程师和企业家,进行业余创作。譬如,用华文写作,在读者中掀起过“梦莉热”的散文家梦莉女士,她本人又是4家大公司的副董事长或副总经理。她告诉我,写作,完全出于对文学、对华文的由衷热爱,是精神寄托,是生命的一部分,然而,不能当专业作家,搞纯文学是养活不了自己的。泰国作家协会也不领取政府津贴,经费来源主要靠会员交纳会费。附带说一句,他们组团访华,我方用公费接待;而我们的代表团访泰,接待费用则由他们个人掏腰包。这次访问期间,我们出席了一个简短的仪式,是素瓦·卡拉迪洛主席将他一部书的版权赠送给清迈府的一位大企业家。这次赠送,当然是他二人之间的友谊啦,然而,邀请我们参加仪式,合影留念,不言而喻,也是素瓦先生对这位企业家热情款待我们代表团的一种感谢吧。
泰国同行对我国的专业作家(有固定工资的这种体制)很羡慕,认为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作家生活有了保障,就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文学写作了。我说,有利有弊。你若勤奋,又解除了后顾之忧,当然好啦;你若懒惰,写得少,写得不好,甚至不出作品也照拿工资,还谈什么优越性呢。所以,我们的专业作家体制也在改革之中。
泰国的华人、华裔甚多。他们还成立了泰华写作人协会,用华文(汉文)写作,出版华文书刊、报纸。他们的作品,对促进中泰文化交流起着重要的作用。一位华人作家告诉我,张飞、慈禧,是泰国普通百姓家喻户晓的“中国名人”。这句话,我印象很深,也想过很久。这件事,不能用好或不好来加以评判。人家熟悉张飞和慈禧,有什么不好呢?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外国老百姓不熟悉更重要的中国名人呢?看来,只能说,加强改革开放,促进中外文化交流,是我们的一项长期任务。
梦莉女士就是泰华写作人协会的成员。前年,她的散文在中国获奖,她非常高兴,还专程赶来领奖。她对我说,华文作品能在中国获奖,是对华人作家最权威的肯定和鼓励。信哉斯言。
这两年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