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叛变与永王璘东巡
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以肃清君侧、诛锄杨国忠为名,叛变于范阳,出兵西犯,河东诸郡相继陷没。十二月攻占东都洛阳。第二年六月攻破潼关,哥舒翰被生擒而降贼。于是,被李白比为汉武帝的唐玄宗李隆基便成了逃亡天子,匆匆忙忙地向四川逃跑。一百四十年的李唐统治,中国封建时代的最高峰,仿佛从天上掉到地下,几乎一蹶不振。
安禄山是***与波斯人的混血儿,他的成为最大的军阀以至于叛变,事实上是唐玄宗和李林甫们把他养成的。根据《唐书·安禄山传》,可以看出自天宝元年至十三年他的官职升进的惊人的迅速。天宝元年任第一任的平卢节度使,兼柳城太守,又兼渤海、黑水等四府经略使。二年,晋骠骑大将军。三年又兼范阳太守、河北采访使。六年,晋御史大夫,封为柳城郡公,不久又晋封为东平郡王。九年,兼河北道采访处置使,又兼云中太守、河东节度使。十三年,任尚书左仆射,实封千户。他真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就只剩下做皇帝了。
他不是仅有虚位,而是大权在握的。今天的河北、内蒙、东北、乃至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一大片土地差不多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他不断地在招兵买马,蓄积势力。连杨国忠在天宝十二、三年时都感觉到他必然叛变,而唐玄宗却一味宠信他,甚至于把他收为杨玉环的义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使这个混血胡人终至于叛变了。
安禄山叛变当时,所谓“盛唐”是怎样呢?同一《安禄山传》中有扼要的叙述,可怜得几乎令人不能相信。据说当时州县的铠甲兵器都锈坏了,不能用。临时招募的兵士,连弓套都不能解、剑鞘也不能拔。拿起木棒抗敌,当然不能抵抗。于是,地方官吏们便弃城逃跑,或者自杀,或者被俘虏。这样的情况,每日不断。这就是所谓“盛唐”的真实面貌。一方面是十几年的养精蓄锐,另一方面是几十年的文恬武嬉,两相接触,其结果也就一目了然了。自安禄山叛变之日起,仅仅三十三天便攻陷了洛阳,到明年正月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几乎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个新的朝代。安禄山在叛变后的第三年,即唐肃宗至德二年(757)正月,被他的儿子安庆绪杀了。安庆绪也不到三年,即在乾元二年(759),又被***的史思明杀了。而史思明也不到三年,即在上元二年(761),又为他的儿子史朝义所杀。史朝义后为回纥兵所败,在唐代宗广德元年(763)自缢,为期也不到三年。就这样,整整八年间的所谓“安史之乱”基本上也就平定了下来,李唐算幸运地没有失掉它的统治。然而这八年间,黄河流域的居民是遭了大劫的。经过乱离之后,全国人口只有一六九〇万强,比天宝十三年减少了将近十分之七。李白诗所哀痛的“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韦良宰》)看来不是夸大。
在安禄山叛变前三年,即天宝十一年(752)十月和十一月,李白去过幽州——安禄山势力范围的中心地带。他当时也感觉到安禄山的叛变已迫在目前。他在追忆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有所叙述。
十月到幽州,戈铤若罗星。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
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
无人贵骏骨,绿耳空腾骧。乐毅倘再生,于今亦奔亡。
这一段叙述得很沉痛,这里对于玄宗朝廷是有严峻的批评的。“扫地借长鲸”的“君王”是谁呢?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可见李白认为:酿成了安史之乱,李隆基要负很大的责任。是唐玄宗把当时天下的将近三分之一和盘送给了安禄山,使得他庞然坐大,一呼一吸可以使百川沸腾,连燕然山都会被吹成飞灰。这还只是天宝十一年十一月左右的事,再隔三年的天宝十四年十一月,终于使“天下横溃”,实现了李白的预感。李白在游幽州的当时非常伤心,伤心他自己知而不能言、言而无人听。这样的话,在他的乐府《远别离》和《梁甫吟》中还反复地说过,只是把地上的舞台移到了天上或者把今时的人物换为了古时,在现实的描绘上,加盖了一层薄薄的纱幕而已。
他曾经在黄金台上“呼天哭昭王”是可以使人理解的。他在那时的确是无从进言,即使有进言之路,唐玄宗也不会信他。连杨国忠、韦见素的话都等于耳边风,李白以一个被谗逐的文人,所说的话能有多重的分两?“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这里面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