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后,当我步入娘一样的年纪,娘已然古稀之年。可她老人家在乡下,还种着那六亩的水浇地。我总是劝道,娘,你把地流转给别的乡亲吧,可娘总是笑着回绝我。说土地就是她的命,她的寄托。乡间地头,是七八十岁的人一生的劳作空间,那里有他们欢声笑语,一世的怀念。她们守望着农田,收获着希望,守望着春耕秋收,守望着麦浪和谷海,守望着人生,一年又一年……
每次跟姥姥分手的时候,总看见姥姥站在远处高岗上的枣树下,踮着她那细细的裹脚,在用力的给我们挥着手。娘骑着自行车,走会就停下来,回首看看已经模糊不清的姥姥的影子,一边用衣衫擦一下眼角里的泪水。我埋怨道,怎么姥姥还站在那里啊,娘叹口气说,良子,你不懂,你姥姥是放不下心啊。我笑着说,娘,姥姥一共九个子女,她这个惦记那个放不下的,不觉得累吗。娘骂我说,你小子懂个屁,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回忆,一下子把往事涌上心头。我知道,姥姥是最疼我的,因为我是她最大的外孙嘛,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冬天的时候,数九寒天冷得慌,屋里炕上生的灶火,姥姥把我的被子紧靠在灶火上面,以至于让我在夜里睡觉睡得暖和。而她在一边的角落里,紧紧的裹着薄被子,瑟瑟发抖。看我的脚冻得起了疮,姥姥用铁棍子破开瓮里结成的厚冰,舀水给我烧来泡脚……
瞬间,我明白了娘的泪水为何而流。隔辈亲尚且如此,我体会不到的是,姥姥对于娘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种幸福,其实,每个人对于自己的母亲,都有不一样程度的感悟和感恩。我知道的是,即使姥姥目前已到耄耋之年,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娘,依旧是个妮子,是这不懂那不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