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实听了李秋柠的话沉默了。
他知道李秋柠的想法——她从一开始就笃定这一切都是张氏的手笔。
只是……他依然不愿意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张氏,纵使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与李秋柠不同,张氏入府时,他已经懂事了,也见过张氏慈爱的样子。
当年母亲难产而亡、父亲返京途中被刺;人人都说秋柠是个克父克母的灾星,祖母当即就想要了秋柠的命。
他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晓得该怎么护住妹妹,只把妹妹抱在怀中,对着祖母撒泼打滚。
祖母怕伤了他,这才开口留下妹妹一条命来。
纵然如此,他也依然十分害怕,怕自己稍不注意,秋柠就会被祖母抢走。
他日日守在妹妹身边,寸步不肯离。
这么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年多,直到父亲续了弦。
张氏刚入府的时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说是母亲,看着更像姐姐。
那时她还不像如今这般。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端坐堂上等着他和妹妹见礼。
彼时他不过是个七岁孩童,妹妹更小,还不到两岁,但已会学着他的样子给张氏叩首了。
当时张看向他们兄妹时,眼中是有怜悯的。
祖母说,让他去读书,将妹妹交由母亲照料。
祖母还说,新母亲是丞相府的姑娘,教养是极好的,只要他和妹妹都乖乖的,日后母亲必然会好好疼爱他们。
一开始他不愿意,直到有一次妹妹发了高烧,张氏为照料妹妹生生熬了两夜,他这才放下心来。
张氏将妹妹照料得极好,对他也很好。父亲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府里再也没人背地里说妹妹是灾星。
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改口,不再叫张氏夫人,叫她母亲时,张氏喜极而泣的模样。
那段时间,是母亲去世之后,他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似乎是那次张氏生病之后。
他只记得那天院子里慌慌乱乱的,丫头们急急忙忙往房里端热水,出来的却是一桶桶血水。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吓坏了,害怕张氏和自己母亲一样就这么没了。
他哭着要去看张氏,祖母和父亲不允,他就偷偷跑到祠堂去给张氏祈福,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祖宗听到了他的请求,张氏身子渐渐好了。
可那次之后,她就对秋柠冷淡起来。
祖母出面,将秋柠交由乳母照料,安置在芳草庭,无事不得出,也不允许他去看妹妹。
他无法,只得下学之后偷偷溜去瞧妹妹,发现她虽然不得出芳草庭,但是张氏御下极严,因此丫头和乳母照顾得还算用心。
没过多久,张氏有了身孕,生了秋枫,第二年又有了秋萍。
从此之后,张氏显得愈发慈爱起来,对他与秋枫秋萍都是一样的。
只有秋柠,一直被祖母关在芳草庭好几年,直到父亲外放永州前夕,秋柠才被允许从芳草庭出来,跟着父亲一起去永州。
再后来……他就去了骊麓书院,一年才能回家一次,和秋柠多是书信往来。
每年回来见到秋柠,她都温柔娴静地站在张氏身后,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衣着打扮也与秋萍无异,可见张氏不曾亏待过秋柠。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张氏会变成如今这样……动辄要人性命……
“阿兄?”李秋柠见他半晌不吭声,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李秋实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说:“我只是在想,如果真如你我所猜的那样就麻烦了。”
“我在前院,这次的事父亲知道后,必会给我安排信得过的人。可你在后宅,形单影只,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丫头都没有。只可惜小莫是个男子……若他是个女子,能在你身边护着,我也安心些。”
小莫听了这话,看向李秋柠问:“是这样的吗?”
李秋柠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愣愣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还不简单?”小莫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清冷的少年音变成了甜美的少女音:“我愿意为主人做个女子。”
他这一出,把李秋实、李秋柠兄妹惊到了:“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