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超英县长,你那个在供销社干了半辈子、后来‘病退’的堂兄,是怎么摇身一变进了石油公司拿高工资的?这些事,真要一件件翻出来,掰开了揉碎了讲……东洪县委县政府这个大院,怕是要塌半边啊!”
胡延坤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凉和不容置疑的威胁:“超英啊,我不是威胁谁。我老了,儿子也进去了,没什么可争的了。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东洪这么多年的基业,这么多老同志、老部下的脸面,因为一些陈年旧账,被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弄得身败名裂,晚节不保!东洪经不起折腾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你这个常务副县长,下一步的县委书记,还怎么开展工作?怎么凝聚人心?”
他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沉重的嘱托:“我胡延坤,在东洪干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就这一个心愿:求个安稳!求个体面!给东洪的干部队伍,留条活路!给咱们这些老家伙,留点最后的尊严!超英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刘超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晚上,老地方吧。
老吕家菜馆的雅间里,炉火映着几张心事重重的脸。胡延坤把电话里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桌面上,激起无声的涟漪。他环视着刘超英、刘进京、吕连群、老曹县长、人大副主任王进才,浑浊的眼睛里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压抑着。
“诸位老哥,”胡延坤的声音嘶哑,“玉生栽了,我认。是我教子无方,家门不幸。但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我胡延坤哭丧,也不是替我儿子喊冤。”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脸,仿佛要将他们心底的盘算看穿:“咱们在座的,谁没在东洪石油公司这块‘自留地’里,给自家亲戚、老部下、递条子的人安排过位置?谁没沾过那‘安置费’的光?吕振山进去了,他扛不住,把玉生咬出来了。~鸿?特*小′说′罔, _蕪~错+内!容′玉生进去了,他要是也扛不住呢?他经手过的那些钱,那些关系,他脑子里那本账,能经得起田嘉明那帮人的审吗?”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浑浊的酒液微微晃动:“超英、进京你们两个在常委扩大会上,立场可是不够坚定啊,我胡延坤是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儿子也进去了,没什么好怕的了。可你们呢?你那个县委书记的位置,还悬在半空吧?进京,你人大主任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吧?老曹,老王,你们辛苦一辈子挣下的名声,儿孙在东洪的前程,都不要了?”
雅间里,胡延坤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心头。他描绘的“名单”和潜在的“身败名裂”,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炉火的光映照着几张或凝重、或惊惧、或阴沉的脸。
吕连群看着胡延坤那近乎癫狂的“义正言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延坤主席,其实……”他想提醒胡延坤,那份被视为核武器一般的名单,县长李朝阳根本就没接!这就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决斗,一方亮出了底牌,却发现对手早已不屑于查看。
但他刚吐出几个字,刘超英锐利如刀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那眼神里混杂着警告——别在这时候拆穿他!
吕连群超英心头一凛,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明白了,此刻的胡延坤,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份“名单”和他所掌握的“秘密”,是他仅存的精神支柱和谈判筹码。拆穿它,等于瞬间抽空他所有的支撑,后果不堪设想,这毕竟是有心脏病的人。
刘超英反应最快,他立刻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沉重和安抚:“延坤主席,您的心情我们理解!您为东洪、为大家考虑,这份心,我们感同身受啊!”他环视众人,眼神带着暗示,“朝阳县长那边……其实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跟他沟通过,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能把窟窿填上,把该退的钱退了,安抚好工人,确保划转顺利进行,过往的一些……程序上的瑕疵,组织上可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不再深究!重点是解决问题,不是清算历史!”
刘进京慢慢放下筷子,故作诧异的道:“超英啊……您是说……只要把钱退了,就……就没事了?”
“对!”刘超英斩钉截铁,“县长亲口说的!重点是解决问题!把钱退回去,把安置费窟窿填上,把工人安抚住,这事就算翻篇!组织上要的是结果,是稳定!不是要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
吕连群、王进才、老曹等人心情马上就放松了下来。巨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