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妤抱走孩子后,王玢便寻了处清静亭子,倚着栏杆,隔着那片青湖望着另一边的谈笑风生、欢愉之景。时刑晗来到王玢身边,与之攀谈道:“学士向来侍帝左右,听闻帝昨日问皇子们政事,大皇子与二皇子都答得很好,甚至二皇子要略胜一筹,然而陛下独独嘉奖大皇子,对二皇子甚是惫怠,依君之见,是为何?”
王玢瞥了眼刑晗,只道:“帝心,臣不敢妄自揣测。”又望着亭下滟滟波光。
“那相爷呢?”刑晗凑近王玢,压低了声音道,“令尊近日可是亲自辅导大皇子以政务……”
“少卿,”王玢打断刑晗,“相爷心中怎么想,我如何测得?现二位皇子尚幼,要论帝心偏颇,是否为时尚早?且帝尚且健在,少卿便急于此事,又是何等居心?若让帝知道,不知少卿能保住这项上之物多久?我且奉劝少卿一句:耳满朝野,谨言慎行。少卿,好自为之。”说完,王玢便拂袖离去,刑晗蓦地心里一惊,颇是自讨没趣。
谢老太称身体不适让春嬿搀着回了修竹苑,筵席已凉,众人也都各自离去。谢表送左豫离府,左豫道:“今日之事,你也别太在意,毕竟王玢尚年少,不懂这抓周的规矩,不知则无过。”谢表冷哼,道:“非我无容人之心,只怕并非年龄作祟,而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左豫不肖想也知谢表指的是谁,便笑道:“王相?”谢表皱眉,道:“王谢两家祖上便政见不合,如今却拿我儿出气,王修老贼!我与他本就势如水火,他只知君君臣臣,又可见民乃国本?他见多了长安的歌舞升平,又可见水旱从天,蛮夷之地民生凋敝?重赋役,峻刑法,又岂是长治之策?然而……”
“然而帝偏信王修,才致此步。”左豫将谢表的话接下去,笑道:“行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般,也就只能在背后说说了。”
谢表笑了笑,却轻叹一声,道:“可是陛下何尝不是身不由己?自帝践祚以来,太后以帝年幼为由垂帘听政三年,虽说太后现退居后宫,可她手上,仍握着半朝命脉……”
“嘘!”左豫见谢表似要继续说下去,连忙去捂他的嘴,道:“不可妄议!有些事,说出来也无能为力,有时候还会惹来祸端。”
谢表看着左豫,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表目送着左豫的马车远去,方欲转身回府,却听见几声呼唤:
“书兄!书兄!”书,是谢表的字。
谢表一顿,连忙回头,一辆朴实无比的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尚未停稳,车上人已掀帘而下。看清来人后,谢表不由大喜,连忙上前迎道:“于满!真是你!好久不见!”
于满满面红光,呵呵笑道:“岂不是好久?自苏州一别可是有三年呐!”
两人哈哈笑将起来,正是时,忽闻一清脆的声音道:“自是,谢大人这一去,可是要忘了我这义妹了!”谢表面露欣喜,闻声望去,只见一怀抱孩子的妇人扶下车来,面色虽嗔怪,却是带着笑意。谢表大步上前,喜道:“比斗,你也来了!”
肖比斗抱着自己尚不足一岁的幼子走上前,笑道:“我侄儿满周,我怎就不能来?”于满笑将起来,捶了捶谢表的背,骂道:“你也是个妙人,你儿子满周,我们连个信也没有,要不是比斗掰着日子算,玿儿与我家利儿差十日,我们可真是要错过了!”肖比斗故作恼怒,接过话去,道:“就是,亏我们早早备好了礼,你不要,我侄儿要的!”
“瞧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一人一句,倒说得是我的不是了!你们自苏州来,舟车劳顿,这不是怕有劳你们嘛!”谢表解释道。
“这何劳之有?”肖比斗嗤道。谢表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肖比斗怀中的孩子,孩子睡得正香,谢表越看越喜欢,轻声道:“你瞧瞧他,还吧咂嘴呢!”谢表满面红光,忽而想起来,道:“别杵这了,快进去吧!”
“等等,”肖比斗停下,冲外头候着的车夫何渠喊道,“抬进来!轻着点!”
“这是……”谢表看着三个家丁抬着一红绸盖着的大物件进来,小心翼翼放在谢表面前。于满笑着上前将红绸掀开,原是一尊玉像,饰的是文曲星下凡,左手执卷,右手执笔,脚踏祥云,神采飞扬。谢表哭笑不得,道:“你们呐,是要玿儿将它日日夜夜供起来吗?”于满反问:“有何不可?”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气道,“还不够嘞!我本来偷偷留了块更好的料,哪成想让老爷子给我霍霍了!”谢表大笑,问:“老爷子身体可还健朗?”“这你放心,老爷子能吃能喝,说是要亲自给玿儿和利儿行加冠礼嘞!”“是是是!就该让老爷子办!”谢表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