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王玢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了之后，他好像还是那个王玢，可他眼中多了一种别人看不透的情愫。帝王托人送来大量抚慰品，其中便包括那书僮的命，传话道：“阿玢，事已至此，陪朕一路走下去吧。”王玢没有回答，但帝已知道他的答案。

王玢不曾告诉苗熜真相，在他眼里，这和他亲自下刀别无两样。苗熜却不曾怪他什么，只待他更好，生怕他想不开，可是王玢知道苗熜心里的难受，不比他少半分。王玢越发难受，他问苗熜：“我把君看得比父亲重，您为什么不怪我？”

“因为在我心里，你和繇繇最重，如果是我面对这种选择，我不一定会做的比你好，我怪不了你什么。”

话虽如此，但王玢心里清楚，苗熜心中是膈应的，这种事，没有人能轻易翻过篇。王玢自私地想，他只求苗熜能够坚持下去，平安无事，陪他一起走下去。

“可我无法原谅自己。”

“那就一定要完成你要做的事，这是代价！”苗熜声音激动，眼尾泛红，“别让牺牲成为毫无意义的事。”

“谢谢您，母亲。”

是的，别让牺牲成为毫无意义的事。

不日，太后便召见了王玢，不知两人到底谈了什么，王玢早上入宫，傍晚方回，一如既往，好像依旧是那个王玢。但太后当晚高兴至极，一夜歌舞，邀帝同赏。翌日，帝夺情的诏书便送至王府，送到王玢手中，王玢不曾推脱。太后保王玢一路高升，年后，擢为秘书监。太后有意赐婚王玢与罗太常令之女罗姶，王玢跪在殿中，沉声道：“太后既已让陛下夺情，那至少待臣除服再办喜宴。”太后面上挂不住，点头允下，故王罗两家只是定下亲事，而王玢，从来不对此事上心。

王玢究竟与太后订下何等的契约，除了那坐在龙椅上之人，无人知晓。人人皆道天才少年，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从人人夸耀变成人人唾弃。王玢果然不负太后所望，凭借他狠戾的手段，二十四岁便爬上了相位，在接下来的五年间对朝堂进行了一次大清洗，王玢气定神闲，手下人闻风而动，唬得朝臣人心惶惶，果真坐实了衣冠禽兽一词。当然，这是他拜相后五年。

王玢除服，太后便张罗着敲锣打鼓地把罗姶送入相府。太后十分重视这门婚事，任太后怎么在王玢面前吹捧这门亲事，甚至拿自己的体己补贴罗姶的嫁妆来为她在王玢面前撑场面，但王玢却只是淡笑不语。

王玢内心一清二楚，太后不会无故看重一件事物，除非它确实有用。太后这样做，不过是为表示她对王玢的重视，暗示王玢为她卖命，二来罗家小门小户，易于掌控。三来，只要罗姶进了相府，抓住了王玢的心，就等于拿捏住王玢，这是太后安插在相府内院的棋子。自三年前，王玢便在告诫自己。

大婚格外隆重，风光无限。八抬大轿，迎的却是陌路人，十里红妆，娶的却非心上人，重金聘娶，聘的无非是一个隐患。王玢没有理由春风满面，却也不会因此怨声载道。他不过淡然地牵过那姑娘的手，引至高堂下，敬香茶，拜天地。苗熜含泪笑着，眼里却有化不去的悲伤。大悲之后，大喜更衬大悲。

苗熜对王玢道：“看到你成家立业，他想来是很高兴的，我便也安心了。只是不管以后如何，无辜之人到底可怜，若她愿意，你要护着她一辈子，听到了吗？我甚是喜欢她，你要连我的那份喜欢，一起，护着她。”

王玢鼻头一酸，应下了，他到底留不住苗熜。

王玢定然不会碰罗姶的，故这大婚，于他而言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他悄然从席上退下，便转至后门，宴会上人多事杂，他留高忆在场应付，趁着天色未晚，他有些事要办。他想着去去便回，也不耽误所谓闹洞房。

王玢推开后门，侧身闪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一回头，吓了一跳，他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小童子。

童子身穿青绿儒装，佩蓝绦墨玉环，袖口点缀靛蓝祥云，面若白玉，明眸皓齿，不看那一身低调的富贵人家的绸衫，端看那周身气质，便知小童子来头不小。不待王玢开口问他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小童子先发话了：

“听小佔哥说，城中有人家做喜，锣鼓喧天，十里红妆，甚是热闹。我看你这一身红衣裳，锦绣贴金，莫不是那新官人？怎的在后门偷摸？”

王玢忍住笑意，道：“这话我该反问你，听闻京中大家，家风崇昌，端的是清贵人家，你又怎在别人后院里作猖？”

小童子被问住了，咧嘴一笑，道：“你真是好眼光！我生性爱凑那热闹，怎奈家中大人不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