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年目光横扫着众人,与他们刚刚的斜睨不同,少年目光落下来,正气中带着一丝锋利。
好像阳光骤然落在巢穴洞口,把他们的晦暗都看尽。
话锋停歇,全场却鸦雀无声,那白衣生更是害怕起来,唱也不对,退也不对,一下子为难起来。
那躲在戏台子后面的王芙也气红了眼,又怕被人注意,生生躲进了后面的一个雅间,再没什么动静。
春雨楼一直有个规矩,戏文编排自由,京城众人皆可写文投文,花些银两就能唱,大抵是些玩乐之事,没什么人深究,那戏文一唱便能唱一个月,一旦引客不满,便不许唱那本文,再换另一本,只是这么些年,没什么人真的来闹,大家都只是来看热闹。
所谓看客,就是如此,他们从不在乎自己的讥笑是否伤了人,还恨不得被讥讽之人反抗起来,他们又有新的热闹看。
有人闹也不稀奇,稀奇的就是这人是苏祈年,众人才哑口无言。
这位太傅府公子,在京城名声一向好,纵使娶了“恶名昭彰”的崔时桉,仰慕他的人也只增不少,尤其是那些读书人和好诗书的女子。
王生当时费了好大劲想借着崔时桉的名头把苏祈年拉下水,可反响并不好,京城中人习惯了苏祈年的冷清,也不信他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
如今这么一闹,好些人都震惊了,也不知这又会伤了多少女郎的心,折损多少读书人的颜面。
那些仰慕他的人都自命清高,也把他捧成高风亮节之士,怎么可能相信他会以高俯低,去讥讽市井之人,自降身份不说,言语也不甚得当。
若不是亲眼所见……
李平阳在一旁啧声感慨,还带点幸灾乐祸,一面又把目光投向崔时桉。
借着她的目光,崔时桉好像从她的神情里读出几分意思,李平阳若是现在说话,一定会说一句:“好手段!”
可崔时桉真的没使什么手段,反而觉得苏祈年像魔怔了一般喜欢她,她都有点承不起这样的维护,虽然爽利,但没什么必要。
和那么一群人,讲什么理,他们明日反咬一口,反而要把苏祈年的清名搭进去。
谁会放过把一个干净的人拉下臭水的机会?一团黑墨又怎能容忍一点白?有些人骨子里就看不惯高风亮节,得了时机自然要不留余力地踩上一脚。
这么一想,现下图了这一时之快,倒不是很划算。
是太不划算了!
摇了摇头,崔时桉立马起身拉了拉苏祈年,少年觉得袖头一坠,也慢慢回过头。
一时间没有言语,崔时桉看见他有些泛红的脸,那颜色不太正,像醉酒一般,可他刚刚明明口齿伶俐,这桌子上也并没摆酒。
崔时桉:“?”
苏祈年对她笑,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她的下唇,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只是现下他不说话,崔时桉倒害怕了,瞧他的神情谈不上清醒。
“你给他喝什么了?”崔时桉思路很清晰,一下就怀疑他刚喝的那杯果子茶不对劲。
本是在凑热闹,突然刀锋指向自己。
李平阳急忙摇头,“不能乱赖啊,我这果子茶一点毛病也没有!”
若是下药,她也不能在外面下啊,这她恐怕要一起跟着丢人不是?
手突然被抓住,崔时桉惊异回头,下一刻却天旋地转般,她甚至没时间挣扎,就发现自己被苏祈年横抱过来。
吓得她急忙抓住少年的肩膀。
……
那颗一直控制的很好的心,就连与这人接吻时都很少蹦跳的这么快,崔时桉摸不清头脑,一脸气愤地看向李平阳,然苏祈年却抱着她要走。
这是要抱着她去哪儿?酒楼里上百只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们……
李平阳察觉到不对劲了,苏祈年就算是为了给崔时桉撑腰,这也有点过头了,丝毫不要脸了不是?她急忙俯下身去查看方桌上的两瓶百里香。
……
崔时桉只看着李平阳举起一瓶百里香,尴尬得用手指着上面的红贴,而崔时桉却被苏祈年抱着,离李平阳越来越远了。
微微眯眼,待看清时却脸色一黑。
那瓶子上红贴惹眼,可写着墨黑色的三个大字。
百步醉——
李平阳尴尬地在后面笑着,“咱们方才喝的是百里香,他喝的是百步醉……”
她说得当是这一句,通过口型,崔时桉判定。
百里香是果子茶,百步醉可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