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峰白日的风景，慈意再熟悉不过，她日日午后在山顶上修炼剑术，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了然于心。

登上了山顶，她自发寻了块有树荫遮盖的大石头，两人并肩而坐，俯视着山下的景色。

侧头看着身边的闻殊，即使看不见眼前的风景，依然侧耳认真感受着周遭的动静，慈意默然看了好一会儿，干脆提议，“不如我们来作个交换。”

闻殊顺着声音侧脸，“交换？”

慈意捡起落在石头上的枯叶，拿在手中当扇子，“你总在半夜上山修炼，而我总习惯白日里来，说起夜晚的落日峰风景你比我了解，但白日的落日峰却是我最熟悉，我与你描述我现在看到的景色，你同我说夜晚同一处景色的不同，可好？”

闻殊沉默，他从前眼睛能看得到的时候，看过最美的花，是四方高墙外的那枝梨花。

他会知晓那是梨花，是每到梨花开花时节，外面路过的人常说一句话，梨花都开了，听的多了，于是他知道了那是梨花，从记事起他看了七载的梨花。

那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除了天空以外的风景，梨花淡白似雪，香气暖人。

梨花开放之时，他常常守在墙边，一守便是半日，手脚冻得通红也愿意，仍然盼着被寒风吹落的梨花，能落在院中。

等真的拾到掉落的梨花，他觉得那一日都是香的、欢喜的，拾到的梨花会静静听他说话，陪着他吃饭，陪着他入眠直到干枯，他重复再去拾。

眼前的慈意，忽然让他想起那朵梨花，她是有心想与他分享落日峰山上的美景。

慈意迟迟听不到他的回答，还以为戳中他的伤心事，停下扇风的动作，“师兄，我不是.......”

不想闻殊打断她的话，“来吧，你先说。”

“啊？啊？”慈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他面上并无生气的意思，抬起他的胳膊对着前方道，“师兄听好了，你面前位置有一片树林，请问你知道那些是什么树？”

“是凤凰松，它的枝叶左右分生两束。”

“师兄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着了，没错正是凤凰松，落日峰上独有的松树，它枝干伸展，像只准备飞翔的凤凰神鸟。”

慈意说着摆弄起他的胳膊，“伸直，对，就是这样，现在你也像只凤凰了。”

闻殊由着她摆布，听她说完，道，“我会知晓凤凰松还是师父特意交代过的，他说这片凤凰松林是掌门的心头好，怕我们不小心砍了。我闻过凤凰松的气味，所以这个方向这个气味，我猜就是了。”

慈意放开他的手，试着深吸着空气，想要在山间草木气息交织之中分辨出凤凰松的味道。

她试了几次还是没有闻出凤凰松的气味，“我以为你耳力了得，没想到鼻子也这么灵敏。那我再考考你。”

她指着道，“东南方位，那边有几棵柏树？”

“九棵。”

“什么气味？”

“碾碎了气味醒神，味道……略微苦涩。”

“你还尝过柏树的味道？”

“无意间而已，柏树白天的气味闻着更清新，想来夜晚雾气刚起，湿意模糊了它的气味。”

慈意拍手，“你既告诉我柏树的味道，我再来给你比划下它的模样。”

拉着他起身，照着柏树的模样，拨弄他的手臂，“胳膊关节凸起，手臂下方收紧，好了，你是第十棵柏树。”

肢体任人摆布，第一次与除了师父外的人如此亲近，闻殊觉得面上微烫，耳边也似有热意，这也是他第一次与姑娘家这么接近，又庆幸他戴了面具，否则慈意会看到他脸红窘困的模样。

慈意摆弄完了，又重新拉着他坐下，“你还想知道山上的风景吗？”

“想，不过这次换我先说。”

“好，轮着师兄说。”慈意看着他抬起手，比划了与方才相对的方向，“这个位置是一片比人高的杂草丛，再往前有汪山上雪水化下来的清泉，是也不是？”

“嗯，说的没错。杂草丛有什么稀奇景？”

“夏日的时候，杂草丛中会有萤火虫。”

“师兄看得见？”

“只感受得到亮光而已。”

慈意注视着那片杂草丛，想象着静谧的夜晚无数的萤火虫在里面飞来飞去，月色与萤火虫之光，定然是番梦幻美景，“叫你说的我都向往起来，等有机会定要来看。”

闻殊想说他可以带她去看，又觉得贸然开口怕会唐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