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没说话,直接在地图上输了个地址,挑了海街日记的OST开始播放,发动了车子。
车子穿过一个个黑黢黢的街区,终于在海边停了下来,江淮之打开了天窗,解放安全带,直接把自己的椅子放倒了,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抬手枕在了脑后。
程宜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很可惜,今天晚上起了雾,看不见星星。
“我有时候会来这里看星星。一个人。”
江淮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他认真讲话的时候,声音很好听。
“其实我们学校也能看得见星星。但那不一样。在学校看星星,就总觉得,啊,这是自然的馈赠,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看一眼星星,就得低头看看自己心里的道义还在不在,对真理的探索追求还在不在——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多半是不在的。”
“你去过我们学校吗?哎去没去过也不要紧。晚上会有钟声,其实挺好听的,非常悠扬悦耳,但我办公室有个哥们,特好玩,每次一听到就唉声叹气,说他又一事无成了一天。其实我也一事无成,但一天它自己也就过去了。多好,又过去了一天。不管我今天写了几行论文,反正它想过去,就过去了。它也不搭理我,那我也不想搭理它,它过它的,我过我的,它不看我的脸色,我也不看它的。”
眼看他声音逐渐飘了起来,程宜终于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吐槽道:“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吗?”
“嘿嘿,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cosplay,健脑,跟吃核桃一个效果。”
“你这兴趣爱好还挺……健康。”
“想说点什么?”
程宜陷入了沉默。
江淮之以为她在酝酿,或者梳理思路,没想到她憋了一会,慢吞吞地蹦出来两个字:“忘了。”
程宜并非胡说。坐了半个小时车,刚刚情绪再澎湃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这点本事就跟换灯泡、通下水管道一样,是必备的生活技能。
江淮之浑不在意,流畅地接过了话头:“行,忘了就再说呗。那你要听我给你背台词吗?”
他清清嗓子背了起来:“我们的小镇泊普卡还不如乡下。镇上住着几个老人,却很少去死,小气巴拉的,让人不耐烦——中间还有段什么来着,哎想不起来了,后面有一段有意思——假如我是在城里造棺材的话,人家都已经管我叫老爷了;可在这儿,在泊普卡,只有贫困的生活——”
“我有个同事,他对另一个同事做了……不太好的事情,我举报了他,于是他被开除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背剧本背得烫嘴,或者是觉得既然把人拐出来了,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让人背一晚上台词,跟耍人玩似的。程宜打断了他,试图开始还原这个故事。
江淮之默默地把座椅重新调正,程宜突然转头匆匆瞥了他一眼说别,你搞这么正式,我紧张,你还是躺回去吧。
江淮之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他们就保持着一个坐得板正笔直,另一个躺得悠闲舒适的姿势,谁也不干扰谁。
“然后呢,我老板和我同事大概都觉得我不好合作,想躲着我。那个我认为是帮了她忙的同事,也觉得是我多事,给她找了不必要的麻烦。”
程宜停顿了一下,说,好像就这样了。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反正我没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的。”
江淮之点点头说,行,那我继续背台词了啊——诶,你还别说,我车上好像有剧本,被我扔哪了来着。
他起身开始在后座上翻找,分别丢开了两件外套,几瓶水,几本书……嘴里十分抱歉地念叨,没想到今天有女生要坐我车,就没收拾,见谅啊见谅,你转过去别看就行——副驾挺干净的别紧张,我这车就后半截乱一点。
程宜哑然:“你不是说你擅长劝人吗?”
“是啊。”
他答得过于理直气壮,反倒让程宜有点结巴了:“你就靠,靠背台词劝人啊?”
江淮之终于从“垃圾”堆里找出了一本歪歪斜斜地对折起来,还卷了边的剧本,扭头轻描淡写说:“你这也不需要劝啊,这不想的挺明白吗。”
程宜噎住了,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我就是不理解我老板,他自己有什么本事吗?我在组里帮他做了这么多项目,他说换组我就换组吗?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整天跟我扯时代、命运,神神叨叨的,弱者才把这些挂在嘴边。还有我同事,但凡他们没有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