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在煮牛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牛肉的香气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弥漫在厨房里。
程宜安静地趴在岛台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水池边的江淮之洗青菜。家里没有围裙,只能从公司发的文化衫里随便找了一件卫衣当围裙穿。卫衣是她的size,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窘迫。
江淮之滤干净青菜的水,背对着她问:“喜欢吃硬一点还是软一点的面?”
“软一点的。”
十分钟后,一碗牛肉面放到了桌上,一双筷子递到了她面前。
“尝尝看。好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程宜接过筷子,热气在眼前氤氲。
她埋头夹起一筷子面,大约是被烫到了,疼得她眼前起了一层水雾,低着头嘴唇蠕动:“很好吃,谢谢。”
一个小时前,程宜在大堂见到了拎着两个大袋子的江淮之。
他温润地笑着,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失联过:“好久不见。”
距离他们上一次不欢而散,他是没怎么变,她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一个已经跑在了胡里文前面的职场精英,一跤摔成了失业吃不起饭的女青年。
再见到他,她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底气了。以前她自认为是伤心女孩俱乐部里独树一帜的独立女性,优秀得亮眼。但褪去了这些光环,她又是谁?她凭什么让江淮之另眼相看?
因此她脚步慢吞吞的,别别扭扭地说:“你怎么来了?”
江淮之朝她挥了挥手里的袋子:“听阮天晴说你发烧了,来给你做点病号餐。”
程宜闷头狼吞虎咽地吃面,心里始终有个问题挥之不去:这是俱乐部福利吗?但怕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什么都没说。
江淮之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转身把她吃光的碗放到水池里:“我不怎么给别人做饭。”
程宜脱口而出:“为什么?”
“做饭费功夫,我没那么热心。”
程宜一时间难以判断他是不是在回应上次的话题,但这话听上去就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解释,跟渣男解释说“我没走心只是走了肾”一样。
江淮之一边收拾,一边面上毫无波澜地继续说下去:“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举报过一个女同学作弊。一开始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作弊,因为胡老师转走之后,基本就是我跟她轮流拿第一。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她在申请一个校外的奖学金,只要那次考试考了第一,就能拿到奖学金了。”
“其实考试前她找过我,问我这次考试能不能放一下水。我拒绝了。但或许正是因为她事前打过招呼,我才特意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了她作弊。其实她本来并不是一定会输的,那次考试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程宜走过去帮他一起把碗筷收到了水池里,不解地说:“但也不能为了奖学金就作弊啊?”
江淮之瞥了她一眼:“我想考第一,是因为我需要足够优秀的GPA申请国外的博士。但她想考第一,是因为她需要钱救命。”
原来当初那个同学非要拿到奖学金,是需要钱给母亲治病。那个年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能怎么快速赚到一大笔钱?人生就此分了岔,女同学被开除了学籍,因为参与违法活动锒铛入狱。母亲最终没救过来,其他的家人又有谁愿意去体谅一个丢尽了脸面的女儿?
要到半年前,江淮之才得知整件事情,而那个女同学,出狱后就自杀死了。
而彼时的江淮之,在斯坦福无数次路过绿意盎然的大草坪,像他的人生一样意气风发、未来可期,打磨了两年的论文快要完稿,毕业指日可待,他会进入学界,说不定会一举成为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
几天后,他得知,团队里有人捷足先登,先他一步,就研究中的一部分发了paper。这也就意味着,前前后后花费的两年功夫,一大半打了水漂,他得重头再来。只是哪怕再来,影响力也削弱了一大半。
“终究是会轮到我的。”
“其实我无数次想过,那个女同学的结局跟我有什么关系?客观说,她的确是作了弊,最后的悲剧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社会造成的吗?但后来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不要那个第一名,我的人生轨迹大概率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而她的人生很可能会有另一种走向——因为她原本的梦想,是逃离那个家庭,考到美国念博士,拥有新的人生。但她最终只是成为了祭品。”
“所以当时我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