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站在门口，看见三弟出去了。他也想逃。

没人的时候，他不敢面对长平，要不是给他拉沙子，大哥不会死。

三十二岁的大嫂也不会变成寡妇。

这都是他的错！

“大嫂，都怨我！”

陈松双手抱住脑袋，慢慢蹲下身子，拼命揪扯自己的头发。

先是哽咽，然后是忍忍的啜泣，最后嚎啕大哭！

长平慢慢止住哭声，回过头，把手放在陈松剧烈抖动的肩膀上：

“老二，这只是个意外，没有人怨你！”

长平说的是真心话，一奶同胞亲兄弟，陈松也不想他大哥死。

他已经够难受的了，在埋怨他，又有什么用呢？

陈林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那么爱他的弟弟们。现在他走了，长平不想责怪陈松。

她怕陈林伤心！

“长平，老二要盖房子，这是大事，我当大哥的，帮不上钱忙，还不能多出点力吗？你别因为一点小事就计较！”

这话是陈林昨晚上躺在被窝里和她说的。

当时她用被蒙着脑袋，根本没用心听，可此时，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要是我死了，我三个兄弟豁出命也能帮你把孩子养大。长平你信吗？反正我信！”

长平用双手捂住脸，泪水不停的顺着指缝流下去。

要不是自己因为几顿早饭和陈林闹脾气，他也不会说出这种丧气话！

只是没想到，陈林一句开导她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两个人才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啊！

长平往前挪了几步，看着陈林那张灰败的脸。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陈林的头发因为沾染了鲜血，冻成一绺一绺的。

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胳膊肘和波棱盖都打着补丁。

在长平的记忆中，陈林好像就没穿过新衣服。

就连结婚的衣服都是借来的。

他帮着三个弟弟娶上了媳妇，自己却苦了半辈子。

他活着的时候，长平看着他打着补丁的衣服，没啥感想，现在看着，却扎的心疼。

“陈林，我一定让你穿回新衣服！”

长平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她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

“老二，你领着孩子们给你大哥烧纸吧！”

长平说完，往门外走去。金玉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妈，抱抱！”

蹲下身，长平把金玉冰冷的小脸蛋贴在自己脸上：“听姐姐话！妈一会回来再抱你！”

金玉紧紧抱住妈妈不松手，要是放在平日，长平早一把推开了。

忙的时候，还可能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但今天，她不忍心。

两岁的孩子，就没爹了！

大燕子走过来，把金玉抱在怀里。

长平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到了场院里，她四处踅摸了一圈，最后冲着搭灵棚的人群喊了一声：“老唐大哥！”

唐金山听见陈平的喊声，赶紧跑过来：“长平，你叫我？”

长平看着双眼赤红的唐金山轻声说：“大哥，我想求你帮个忙！”

唐金山低下头，他知道长平想说啥。

陈林现在还躺在门板上，棺材和衣裳都还没着落。

这两样恰恰他爹都有，而且他爹的高矮胖瘦和陈林差不多。

长平开口，肯定是要借他爹的寿材和装老衣裳。

长平见唐金山低头不语，失望的叹了口气说：“大哥，让你为难了！”

唐金山抬起头，满脸忧伤的望着房门口飘荡的轻烟说：

“长平，你也知道，我和陈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

“多个脑袋差个姓！”唐金山收回目光，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我爹太倔，我当不了他的家！”

刚才陈柏和张秉坤说的话，唐金山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之所以没说他家有，是因为他知道，他爹十有八九不会借。

现在长平开口了，唐金山还是决定试试。

“长平，能借来更好，借不来，你也别怨恨大哥！”

长平点头，默默的跟在唐金山身后，向他家走去。

唐婶看见长平进了大门，赶紧推开房门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唐奎坐在炕沿上，耷拉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