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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棚顶。
淡蓝色,菱形块的四个角上是深粉色的牡丹花。花上有翠绿的叶子。
新的时候很鲜艳,现在旧了,泛黄,三年没糊棚了。
有几处破旧的地方,已经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高粱杆子。
陈林糊棚是把好手。
刷上浆子,一只手托着,一只手拿着笤帚一扫,又快又好。平平整整,花都对的齐刷刷的。
不仅自己家,就是村里谁家结婚,也找他帮忙。
新窝纸已经买好了。
本来陈林打算给老二拉完沙子就糊。
只是没想到……
不知不觉中,长平的眼角又挂了一滴泪珠。
陈林腊月二十九下葬,长平哭晕在场院里。
这几天,一直迷迷糊糊的。
脑袋里云山雾罩的,像被谁硬挤进去好多东西。
但没有陈林,他没到她的梦里来。
他是不是在怪自己?
头疼的快裂开了!
她病倒了,发了高烧,打了针。
这一切,长平都知道。
只是她不想睁开眼,不想醒过来。好像这样,她就不会想起陈林不在了!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现在是啥日子了。
长平轻轻转动脖子,往墙上看去,那里挂着日历。
一九七九年农历腊月二十七!
还停留在陈林去世的那天。
这些天,无论孩子还是大人,都没了撕日历的热情。
“妈!你醒了?喝水吗?”
大燕子站在长平的头上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妈妈闭上眼睛就不睁开。
这个才刚刚十一岁的小丫头,这几天,怕是吓坏了。
长平伸出颤抖的手,在大燕子粗糙的小脸上摸了一下:“大燕子,妈没事,别害怕!”
大燕子瘪了几下嘴,眼泪落在嘴角上,她横起胳膊,用手背擦掉了。
大燕子长的像陈平,细眯眯的眼睛,笑起来嘴角也有两个小酒窝。
“妈,下雪了!”
二燕子跪在窗户前面,一边用手指挠着玻璃窗上的霜,一边用嘴哈气。
一会的功夫,玻璃窗上化开一个小镜子大小的地方。
二燕子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往外看:“下雪了,我三叔和老叔还能来吗?”
长平闭上眼睛,这是初三了!
每年初三,那哥三个都会回来给老太太拜年。
大伙一起吃顿团圆饭。
没了陈林,还算团圆吗?
长平挣扎着坐起来,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必须站起来,必须坚强。
今天不光是陈家聚会的日子,也是陈林烧头期。
别说外面下点清雪,就是下刀子,那哥俩顶着锅盖也得来。
长平知道,陈柏和陈涛对他大哥的感情。
陈林走的太突然,她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一切都是陈柏张罗的,具体花了多少钱,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光唐叔的寿材和装老衣裳,就不是个小数。
长平苦笑,不怨唐叔信不过她,她是真还不上。要不是陈柏去了。就算她再遗憾,也没办法。
咋也不能让陈柏做蜡吧!
要想尽快还上这笔钱,只剩下一个办法,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同意。
长平扶着炕沿下到地下,脚刚接触地面,两条腿就哆嗦起来。
人就不能躺下,躺几天就废了!
“长平,你起来了?是饿了还是想上厕所啊?”
长平的姐姐于长英听见屋里有动静,开门进来。
两只手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在外屋忙乎饭菜呢。
“姐!”长平哽咽了:“你过年都没回家吗?”
于长英是二十八来的,妹妹摊上这么大的事,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来呢!
本来打算陈林下葬以后,就回去,无奈长平又病了。
发高烧。昏昏沉沉的,长英不忍心,心疼妹妹,年都没回去过。
一直在这照顾长平和孩子。
“年节好过,平常日子才难过呢!”
陈林一死,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妹妹的肩上了。
一想起这,长英就忍不住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