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对于二燕子没借回来米，并不觉得意外，就张树枝的性格不借太正常了。

这么多年，她只能占便宜，吃一点亏都会记上很长时间。

长平知道，陈林死的时候让她摊了二百块钱，无异于在她心口上剜肉。

这半年的时间，陈松两口子几乎没怎么登过她家的门。

不过张树枝给出的建议倒是值得考虑。

到啥时候生产队都会有粮食。

中午吃完饭，趁着上工之前的空隙，长平去了一趟队长家。

李忠厚是二小队的队长，人不像名字那么忠厚，脾气暴躁，沾火就着！

长平到了李队长家，讲了自己家断炊的事:“队长，家里没米下锅了，能不能从队里借点，到秋后分粮的时候扣。”

长平说完，一张脸像被谁用巴掌打了一样，通红。

从来不愿意张嘴求人，可是不求，家里几口人还能饿着吗？

李忠厚没说话，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扳着脚丫子。

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挨个脚指缝里搓来蹭去。

两只大黑脚丫子，后脚跟的皴足有大钱厚。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脚臭味。

在生产队看见李队长的时候，都是给大伙派活的样子。

长平还是第一次见识了队长在家时的做派。

如果不是家里没吃的，长平在这个人面前，怕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李忠厚抠够了脚趾头，抬起被太阳晒得又红又黑的脸。叹了一口气说:

“等黑天没人的时候去找保管员，让他给你弄点吧，咋整，也不能眼看着你家挨饿呀！”

“去的时候加点小心，别让人看见，开了这个头，就刹不住车了！”

长平知道李忠厚说的是实话，社员不够吃的人家绝不可能只有她一家。

“队长，你给我开个条吧！要不保管员能借给我吗？”

长平有点担心，自己去找保管员，空口无凭的，人家不买账。

李忠厚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板牙:“开啥条啊！秋天扣你的，来年你还不够吃！我跟保管员说一声，就那么地吧！”

长平感激的出了李队长的家门，直接上工去了。

晚上，等到天都黑透了。

长平拿了一个面袋子，从家里出来，直奔生产队的大仓库去了。

二队的保管员叫刘喜才，四十左右的年纪，中等个头。脑瓜顶上没几根毛。

整天弄的油光锃亮的，跟被牛犊子舔了似的。

长平没见过他几次，但每次看见他都是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长平走到仓库附近，一道手电筒的光刷的照到自己脸上。

她眯起眼睛，用胳膊肘挡了一下迎面照来的光。

“都啥时候了才来！你要再不来我就回家了。”

刘喜才站在仓库门口，收了手电筒。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长平听见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刘喜才在找钥匙。

过了一会，手电筒再次亮起来，刘喜才把手电筒递给长平:“帮我照着点，找不到钥匙了！”

刘喜才把手电筒递过来，长平感觉，那人的手在离开的时候，顺着她的手指尖摸了一下。

长平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她总感觉，刚才的接触不像是无意的。

长平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往后退了一步，手电筒的光打在刘喜才的脸上。

“你照我脸干啥，照锁头，你抬那么高，我能看清吗？”

长平看见刘喜才的脸上很平静，还是平时的那副样子。

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

长平把手电筒放低，自从陈林死后，她觉得自己不但胆量变小了，待人接物也有点畏手畏脚了。

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多注意一点还是没坏处。

刘喜才找对了钥匙，打开了仓库门。

他用手拉着大门，用下巴示意长平先进去。

长平犹豫了一下:“我还用进去吗？我在这等着不就行了！”

刘喜才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笑出声:“要像你那么说，我这保管员是个人都能当了！”

“公家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了？我得给你检斤，你得给我打借条！”

刘喜才哇啦哇啦说一堆，长平在心里琢磨，队长和保管员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