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絮睁开眼,见一轮清月孤零零地正挂在窗前。
以为是错觉,她伸出手去抓了抓。
“姑娘,你终于醒了?”
青栀拢着一盏乌桕油脂烛灯,小心地放在床头的壁龛里,红着眼儿哭了起来。
“我都吓死了,还以为姑娘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日,宫里来了好多辆马车,众安门的集市都被驱散了,婶娘见到乌泱泱一群人,吓得发了病,要不是许大哥在,青栀一人可如何是好?”
贺兰絮脑子有些懵,曲肘撑起上半身,拉她坐下来。
随后,昏厥前的那一幕幕,逐渐浮现。
青栀见她眼神空洞,忙止住哭,咧嘴笑起来,“姑娘,你知道吗?你现在是鹿阳郡主了!”
“宫里赐下好多宝贝,我全都好好帮你收着,另外还赐了好几个丫头婆子,信……信王说,等了醒来亲自挑,便没让她们留下。”
“还有,这几日来咱们院子送礼的可多了,我认识的字本来就不多,看不懂,许大哥在院中搭了个棚子,学着你的样子,只一股脑儿收下,原封不动地堆着。”
青栀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张笑脸。
看着门槛被人踩得稀烂,也不好提醒他们轻点踩。
许大哥只说,要是姑娘在,一定不会当场拂了人家的面子,索性把门槛拆掉,由着他们往里送。
短短三天,各家送来的礼品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了。
青栀看得两眼发直,却没敢去动一根手指头。
许光遇只管把着院门,抱拳行礼地迎来送往。
青栀在灶房里烧了两大锅开水,端茶端的双手都发酸。
贺兰絮终于醒了,她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姑娘如何处置那么些个玩意儿!
“青栀,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刚好三日。”
“这么久?婶娘人呢?”
“婶娘她……”青栀攥着衣角,一脸丧气道:“婶娘发病时,信王刚好瞧见,他吩咐人把婶娘带去了安乐堂。”
“什么!”
贺兰絮心底一沉,“那你为何没有跟去?”
青栀见她着急,又要哭出来,慌道:“姑娘回来前,海家嫂嫂也在,信王让人把婶娘抬上马车时,嫂嫂便跟上去了,姑娘还需要人照顾,我不敢留姑娘一人不管!”
贺兰絮背靠床头,轻声道:“安乐堂有翰林医官院的大夫坐诊,又有信王亲自带去,婶娘的病或许有希望了。”
转头看到小丫头乌青的脸,柔柔一笑,“青栀,这几日你也累了,我既已醒来就不会有事,你回房睡吧!”
青栀刚要起身,院子里忽然响起吵闹声。
“你就是个看门的,有什么资格拦我?”
“顾公子,太医叮嘱过,姑娘这几日需静养,你三天两头来吵闹,是怕姑娘早日醒来吗?”
“我不跟你啰嗦,你放我进去,我看她一眼,立刻就走!”
“顾公子,鹿阳郡主的闺房,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信王殿下若是知道你对郡主纠缠不休,你该知道后果!”
“你别拿信王吓我,我阿姐是顾贵妃,我还怕了他不成!”
顾游嘴上发狠,声音却不由地弱了几分。
许光遇没说话,院中也静了下来。
只须臾,便又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道:“顾公子已做宁昌侯府的乘龙快婿,为何还对本王的王妃这般惦记?”
“难不成你,是你的阿姐顾贵妃帮你选错了人,她如今反悔了?”
贺兰絮闻言,心中思绪纷乱。
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和掌控。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军中那些兄弟听到她被赐婚于沈家人,会不会心生疑惑或怨怼!
毕竟他们一致认定,父亲贺启安是死于沈家人之手的。
夜色微凉,贺兰絮站在窗前望着踏过一地清辉走来的沈域,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自己被人算计,险些死于宫中。
杨永文若真把那五人当成内廷太监处置,不再深挖凶手,皇帝沈圻或许真的不当回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北苍使者执意找人,要个说法,幕后黑手也决不会遂了他们的心意,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此事紧抓不放。
等此事被彻底压下,宫外之人又怎会知晓其中细节?
贺兰絮空口无凭,哪怕把经过一字不落说出来,也只会被人当成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