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草原上或许存在类似的习俗,但所谓共侍一夫这种事,在述里朵这般心高气傲的女中英杰心中,其屈辱性无疑是相当沉重的。
若论及个人野心与对人性幽微的洞察,述里朵无疑是最洞悉萧砚之人。无论是昔年幽州献上龙袍之举,还是当下送女之行,她总能以一种看似悖逆常理的方式,精准地切中萧砚权欲的核心,予其最深层的满足。这份对人心的精准拿捏与操控,令人不得不叹服。
但话说回来,这件事无论如何,到底也还是让他有几分烦闷。
刚娶了女帝……府里还有个雪儿,如今又来个烫手山芋?
开春!雪一化,立刻让公羊左带上亲卫,把她原封不动地给我送回去,一刻也不许耽搁!
寒风卷着雪片扑打在他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他望向北方,目光穿透重重风雪,仿佛看到了那片广袤而动荡的草原。元行钦的两千定霸铁骑,如同楔入漠北心脏的一颗钉子,他们的营盘坚如磐石,炊烟在王庭的望楼上清晰可见。这便是他无言的威慑,也是他掌控局势的支点。
“李茂贞,耶律剌葛……”萧砚眯着眼叩着窗栏。
漠北若崩,李茂贞得势,必与晋人勾结,后患无穷……李克用身死,必和袁天罡大有关联,但后者既让李存勖新立,图谋便不会小。梁国需稳,蜀地待安,草原,阴山……虽未名说,但述里朵着实不能乱,正因如此,萧砚才暂且收下耶律质舞,以安述里朵之心,亦是稳住草原大局。
然而,当目光从窗外收回,掠过书案上那柄太平剑,以及同样悬挂在兰锜上的岐王剑,一阵莫名的头疼便袭了上来。这事,绝不能让后宅两个还未显怀的女人知晓。雪儿不提了,向来依他,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可那位明媒正娶进来的女帝,她那时常温婉含笑的模样背后,蕴含的分量可绝非寻常。
头疼,真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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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漠北荒原的风雪更加狂暴,天地一片混沌苍茫,仿佛巨兽在咆哮。
一行人马在深及马腹的雪窝里挣扎挪动,人人裹着厚重的皮毛,马匹步履蹒跚。
为首一人,身形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却不时勒紧缰绳,倚着马匹,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力道,不时回望来路。风雪迷眼,视线所及只有翻卷的、吞噬一切的苍白。那回望中深藏的期盼,终被无情的风雪碾得粉碎。
一行人在绝望的跋涉中又挣扎了半日,却是在依然隐没在风雪之后的目的地前,被一行策马而来的骑士围住。而就算眼看这一伙仿佛快成了雪雕,马匹口鼻喷着浓重白气的队伍毫无威胁。马背上的漠北骑士竟也只是依然手持长矛弯刀,警惕地扫视着这支在大雪天赶路的不速之客。
“尔等何人?缘何自西南鬼祟而来?”领队之人是个漠北壮汉,却竟有一口流利的汉话,声音压过风雪的嘶吼,手中长矛直指那行人马中的领头之人。
而后者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此刻却也勉力上前,在询问了对方知晓他们确乃大定府王庭军马后,却是径直撤下面罩,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强压下身体的疲惫和颤抖,努力挺直早已冻僵的脊背,而后推开搀扶的亲随,踏前一步,迎着对方凶狠的目光,朗声道:“通文馆圣主李嗣源特使,石敬瑭,奉圣主之命,携重礼求见太后。有解漠北倒悬、助太后重获萧王信任之良策献上!”
“重获萧王信任”六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投石,狠狠砸入风雪呼啸的死寂之中。
胡骑领队的眉头紧锁,虬髯上挂满了雪粒,眼中惊疑不定:“胡言乱语!什么信任之策?凭证何在?”长矛并未放下,反而更逼近了几分。
石敬瑭不慌不忙,探手入怀。然而就在他欲取出信物之际,一阵裹挟着冰粒的狂猛风雪如同巨浪般拍来,瞬间将他吞没。风雪迷眼,呛得他几乎窒息,取物的动作也被打断。但他只是努力稳住身形,在狂风暴雪中抬起头,目光穿过雪幕,望向尚未得见的大定府方向,眼神坚定如铁,却也染上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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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都斤山。
篝火在巨大的毡帐中央噼啪燃烧,驱散着渗骨的寒意,却驱不散帐内的压抑。耶律剌葛斜靠在铺着熊皮的矮榻上,眼神浑浊,已有几分醉意。李茂贞则端坐在下首一张粗糙的木墩上,腰背依旧挺直如松,但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假李拎着酒壶,随意坐在李茂贞对面,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追随着帐下旋舞的鞑靼部女子,姿态透着一股刻意的吊儿郎当。
一个浑身裹着厚厚皮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