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了房门,将阿榆关在房外,挠头细想了片刻,才道:“小娘子,以前我爹给我说亲时,我就想像过未来妻子的模样,务必要温柔娴静,通女红,懂诗文,能持家,能孝顺祖父,照顾儿女……
我还盼着她能美貌出众,但娶妻娶贤,真若不够美,倒也不妨。”
阿榆听得一怔,才知眼前这个温和软弱的伙计,其实并没那么糊涂,甚至早早就勾画了未来妻子的性情模样。
只是他如今心悦的安拂风,跟他预想中的妻子,着实南辕北辙了些。
果然,阿涂接着便道:“可如今我遇到了七娘,便觉得那什么性情好模样好,都不打紧,只要是七娘就行。
小娘子,你不知我今日有多高兴。若能一直这般看着她,哪怕做一辈子的小伙计,我也心甘情愿。”
阿榆心里蓦地有些乱。
她忽然想起,沈惟清这些日子似乎很喜欢盯着她看。
哪怕去昌平侯府,隔着河流和园林,他的目光也追随着她的方向,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
她所作的残雪孤竹图会出现在男宾们所在的水榭,怕也是他的诱导或安排。
她轻声问:“喜欢一个人,会一直看向她的方向?”
阿涂肯定道:“那是自然。以前我没感觉,但这两日,尤其是今日,我控制不住地只想跟在她身边。
只要看着她,我便心满意足,欢喜之极。”
控制不住只想跟在她身边?
阿榆仔细想了想,沈惟清似乎没这毛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利落又潇洒,没觉出有多留恋的模样。
或许,阿涂想太多了。
于是,她似乎不用想太多?
阿榆放下心来,叮嘱道:“真喜欢七娘,就专心一意待她好,她自然会明白。只要她愿意,你是皇子也好,是乞丐也好,都不是问题。”
只要安拂风愿意带回去,大约安泰都不会有意见。
旁人不知,她可是听沈惟清提过,安拂风赶走了未婚夫,安泰正为她的婚事愁着呢,唉声叹气地说,哪怕她愿意从大街上拎个秀才回来也好。
阿榆没问过阿涂是不是秀才,却也晓得这家伙还是像模像样读过几年书的。
从当日所劫阿涂那些财物,再结合他的谈吐见识,阿涂家怕也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何况阿涂生得人模狗样,性情又好,安指副都指挥使怎会不满意?——真不满意了,关上门打一顿,还怕教育不好?
阿涂没想那么远,红着脸暗自思量,他是不是该写封信回老家,求老祖父帮他退了那丑妇的亲事?
若被安拂风知晓他尚有婚约在身,还敢招惹她,怕会将他打个半死,再不看他一眼,——那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无趣之极?
二人各自思量之际,店门被敲响。
阿涂便高叫道:“打烊了,客人明日请早!”
但店外的人似乎根本没听到,敲门声执著地继续响着。
阿涂嘀咕:“什么人呢!”
他正要过去开门,阿榆本能觉出哪里不对,搭了他的肩拦住他,说道:“等等,我去开。”
阿涂怔了怔,一缩脖子,立时退到阿榆身后,紧张地握着拳,小心地跟随阿榆走到店门前。
阿榆立定,看向门外,平静地问道:“外面的客人,有事吗?”
阿涂一低头,瞧见阿榆手里多出的剔骨刀,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能剔人骨的刀虽然可怕,但若能护在自己前方,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外面没有声音,却有一封书信从下方门缝递了进来,然后便是快步离开的脚步声。
阿榆脸一沉,“装神弄鬼!”
她迅速拉开门奔了出去,正见那人影走出不多远,立时追了过去。
那人穿着黑袍,头上压着低低的斗笠,正想快步逃离。
转头看到阿榆追过来,他似有些愕然,顿了下脚步,犹豫要不要拿拳头教这小娘子做人,再看阿涂也提着盏灯笼跟在小娘子身后,立时又改了主意,闷头向前逃去。
这时耳边风响,然后脸上便着了一下,顿时耳内连着脑袋“嗡嗡”作响,站立不稳撞向旁边的墙壁。
“怎么着?若我一个人追出来,还想打我一顿不成?”
阿榆吹了吹拳头,皱眉,“哎,还真有些皮实,怪不得有点底气!阿涂,打他!”
阿涂傻眼,“啊?”
“以后跟在七娘身边,不学会打人怎么成!”阿榆打量着她家身娇体弱的小伙计,“若怕手疼,踹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