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阿榆常与李长龄见面,问起过李长龄这些年的经历。
李长龄自是不瞒她,便曾告诉过她,当年变故之后,他辗转去了真州找寻族人,遇到老仆十六叔,遂在真州定居下来。
后来投身科举,用的便是真州的藉贯。
沈惟清见阿榆微微皱眉,解释道:“真州和真定府没关系。它在东南方向,是淮南东路治下,恰属家父管辖。
我既着人去问,必能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他真是习武之人,李鹊桥之死极可能是他的手笔。”
“可他和李鹊桥无冤无仇……”
“夏炎虽精明,但他家早已败落,京师又换了天,若无人扶持,想重新在京中立足,建起京帅首屈一指的茶坊,并不容易。”
“他背后的人是谁?”
“近些年不少达官贵人成了茶坊里的常客,但我调查过,这座茶坊最初得以扬名,是因为魏王带王妃过来品过两次茶。”
“魏……”
阿榆忽然间失声,黑黢黢的眼睛蓦地一缩。
沈惟清立时看向她,“你知道魏王?”
魏王出事,算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若阿榆是秦家女,彼时秦池亦在朝中,这等大事她自然听过;
但她分明不是秦家女,而是苏家女……
不过她的生父苏中丞,御史台的主事者,似乎也在那时候去世的?
见阿榆没反应,他小心地又唤了一声:“阿榆?”
阿榆手足冰冷,但终究看向他,嘴角弯了弯,轻声道:“我听说过魏王,是官家的亲弟弟,死在了房州。”
她的声音轻凉而木然,仿若在说着无关的人和事。
沈惟清觉得没那么简单,但阿榆眉眼淡漠得出奇,一时也无法揣度其意,只得继续说道:“杏春茶坊因魏王品鉴一举成名,但并未因魏王之事受牵连,后来还能持续红火,夏炎很可能依附了其他权贵。”
阿榆淡淡道:“昌平侯府和江府的管事们,甚至两府的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沈惟清点头,“正是。”
门外的钱少坤听到这里,不由地看了眼钱界。难道他还真的是被江家人引过去的替死鬼?
但那厢阿榆却道:“所以,昌平侯或江家的人,即便不是扶持夏炎的贵人,也该是夏炎的熟人。他们想在双心壶或茶盅里动手脚,比你方便多了!”
钱少坤:……
钱界:……
钱界觉得这棉球真不中用,他真不该听到这句。
敢情小娘子弄他出来,根本不是为他雪冤。她只是找个由头进来,想探寻江九娘之案的线索。
沈惟清看着阿榆,神色更柔和了些,缓缓道:“他们是江九娘的家人或亲友,并无杀人动机,甚至没有杀我的动机。”
阿榆嗤之以鼻:“你也没有杀江九娘的动机,还险些被毒杀,成了受害者!
可许王不是一样把你逮了?窦老匹夫不是一样严刑逼供?就带他们翻手为云,不带我覆手为雨?”
沈惟清不知该不该感动,低叹道:“阿榆,他们有这个资格。”
这天下,终究是天家的天下。
许王是天家的皇子,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阿榆也想起,因她的急切,许王或许已是未来的储君。
她的眼睛不由地泛了红,冷笑道:“上有恤刑之主,天下方得雨润风清!若以权柄为夺权之器,视律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他们便没这个资格!
若他们不知何为公平,我便是舍了性命,也会教一教他们,何为公平!”
屋外的钱少坤惊骇地一把拉过钱界,走得远远的。
钱界这回真的没听到,纳闷道:“他们说什么了?”
钱少坤低声道:“没听到?那就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谢谢我救了你一命吧!”
这话钱界懂,十六叔说过同样的话。
于是,他垮着脸,认真地向钱少坤作了一揖,以示谢意。
钱少坤便觉这小子虽蠢笨,总算还那么不可救药。
房里的沈惟清凝视阿榆,却有了种无可奈何之感。
他的直觉极灵敏,早知这娘子不是善茬,惟恐她行差踏错,先前再三提醒,让她律法为准绳,还是非以果报。
但这回践踏律法的,偏偏是律法束缚不了的人。
他顿了下,轻声道:“阿榆,不必想得太多。找出下毒之人,我等困境迎刃而解。”
“怎么找?”阿榆眸光一闪,“王四?那鸩毒不是他的!”
沈惟清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