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之上视野开阔。
海天一色尽收眼底。
黄举天与成亮交谈间,后者突然指向海平线处道:
“阿兄,有情况。”
只见三个模糊的黑点,缓缓向海康县方向移动。
随着距离拉近,成亮逐渐辨认出——
“似乎是落水的雷州官兵。”
原来,虽然轻舟被海盗做了手脚,尽数沉没;
但这些土生土长的雷州人,并未放弃求生与回家的愿望。
善泳者继续在海中坚持;
其余人则抱着船板漂浮,寻得散落的船桨,就这样一点点划回海康县求援。
成亮以眼神请示黄举天,该如何处置这些官兵。
两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敌对势力。
眼下,海盗已灭;
谭杭生死未卜;
如何处置这些参与劫银的官兵,便成了相当棘手的问题。
黄举天沉吟片刻,先令成亮率疍民驾渔船前去救援,但特别嘱咐:
“每救一人,必先缚其双手。”
安排妥当后,黄举天立即寻到杨收商议此事。
作为即将正式上任的雷州佐官,杨收才是处理此烫手山芋的最佳人选。
杨收果然为此犯难:
一来,这些官兵虽只是听令行事,但毕竟参与了劫银,按律当惩;
二来,他们又都是官府的重要兵力,若处置过严,势必影响日后在海康县的施政根基。
温庭筠听闻杨收的烦恼,促狭地用手肘顶了顶他:
“杨长史不是要辞官吗?怎还如此操心?”
“长官尚未应允,且得等到官银安然运回广州。”
“嘿嘿,该不会是舍不得郑刺史吧……”
杨收白了这个络腮大汉一眼,转身向黄举天作揖:
“黄县令年轻有为,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黄举天摆了摆手,谦逊道:
“杨长史说笑了。下官履任不足一年,资历尚浅,哪敢妄议雷州事务。”
杨收却认真答道:
“黄县令虽到任不久,却已将琼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三位刺史均赞不绝口。
“如今雷州之难,还望不吝赐教。”
黄举天沉吟片刻,缓缓道:
“既如此,不妨先等一日。”
“等一日?”
“等搜救结束——”
黄举天继续道:
“若幸存者寥寥,则按律惩处;
“若人数过百,不妨只安排几个为首者惩处,对其余官兵施以恩义。”
杨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能立威,又能安抚,甚好。”
五步开外,黄成精缩在成亮背后,听得直咂舌:
“要我说,不如全丢海里喂鱼,省得麻烦!”
“胡说什么呢?”
成亮侧身挡住弟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雷州安稳,对阿兄在琼州的布局至关重要。”
黄成精眼珠一转,突然踮脚趴在哥哥肩上咬耳朵:
“哥,你说南诏王广招流民,该不会真打算叛唐吧?”
“少胡说八道!”
成亮一把将弟弟拽到更远处,压低声音道:
“劝丰祐真要扩张,也该往安南、西川,与我们无关——”
话到此处,他突然噤声。
“嘿嘿,哥你也想到了?”
黄成精神秘兮兮地笑道:
“王弘业还兼着廉州刺史呢。”
成亮一把推开弟弟靠太近的脸,皱眉道:
“胡扯什么?
“南诏与廉州之间隔着邕管、容管,至少几百里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再者,廉州并非富庶之地,南诏打来有何用?”
“这谁说得准呢?”
黄成精不知从哪摸出块菠萝干,自己啃了一口,又猝不及防塞进成亮嘴里。
成亮正要发作,却听弟弟突然正色道:
“我说哥,要是谭杭还活着,义父会怎么处置?”
说着,朝正在商议的黄举天、杨收四人指了指。
成亮把菠萝干嚼碎咽下,才道:
“肯定会吵翻天。”
黄成精连连点头:
“那咱们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