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人世代种田，靠山吃山，日子清苦却也平静。经常听老人说，吃饭的时候，碗不可以放地上，地上阴气重，碗放下去，等于给“脏东西”开了门。谁家小孩不懂事乱放碗，大人都会赶紧捡起来，一边骂一边哄，连哄带吓地教规矩。这规矩不知传了多少代，没人知道来历，也没人敢试。

李老三是个例外。他西十多岁，孤身一人，父母早亡，没娶媳妇，守着两亩薄田过活。他性子倔得像头牛，村里人劝他啥他都不听，连这规矩他也当笑话。那天傍晚，他干完活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扛着锄头进了屋，随手把吃饭的瓷碗往地上一搁，就去灶台盛饭。碗是粗瓷做的，边上还有个豁口，磕在地上“咔哒”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荡。

村口的老树下，几个闲聊的大婶瞧见了，忙喊：“老三，饭碗别放地上，快捡起来！”李老三回头瞪了一眼，粗声粗气地回：“迷信！碗放地上还能咋地？招鬼啊？”大婶们摇摇头，低声嘀咕：“这愣头青，迟早要吃亏。”说完，各自散了。

那天夜里，村里安静得吓人，连狗都不叫。李老三吃完饭，躺在炕上睡得昏沉，半夜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咔哒咔哒”，像是有人拿筷子敲瓷碗。他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看，炕边的饭碗不见了。他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声音还在响，从屋外传来，越来越清晰，像敲在心口上。

李老三胆子大，骂了句“哪个龟孙半夜捣乱”，抄起扁担就推门出去。月光洒在地上，照得一片惨白，他家门口的空地上，那个白天放地上的饭碗赫然在目，碗里空空的，可旁边却多了一双筷子，竖着插在土里，像坟头上的香。风一吹，筷子晃了晃，“咔哒”一声，碗居然自己动了一下，缓缓滑了半寸。

李老三头皮一麻，扁担差点掉地上。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刚伸手要捡碗，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像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又阴冷：“饭碗好，饭碗好……”他猛地抬头，西周黑漆漆的，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像鬼哭。他心跳得像擂鼓，捡起碗就跑回了屋，把门闩得死死的。那一夜，他没敢合眼，总觉得屋里多了双眼睛盯着他，冰冷又贪婪。

第二天天刚亮，李老三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找张婆婆。张婆婆是村里唯一的“神婆”，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眼窝深陷，像能看穿人心。她会看香、解怪事，村里谁家丢了鸡、病了牛，都找她瞧瞧。她听完李老三的话，皱着眉从柜子里掏出三炷香，点上后插在香炉里，嘴里念念有词。香烧到一半，突然齐齐断了，落在桌上，冒出一股青烟。

张婆婆脸色一变，盯着断香看了半天，才沉声道：“你招了脏东西。那碗放地上，等于给‘它’开了门。昨晚来的不是人，是个饿鬼。”李老三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啥饿鬼？”

张婆婆眯着眼，盯着香灰看了半天，才缓缓说：“好几十年前，闹过饥荒，饿死不少人。有个老婆子，孤寡一人，没人管，死前抱着个破碗，舍不得丢。村里人埋她时，没烧那碗，就一起埋了。后来有人说，半夜常听见她在坟边敲碗讨饭吃，声音跟昨晚你听的一样。你那碗放地上，怕是让她闻着味儿找来了。”

李老三听得腿肚子发软，忙问：“那咋办？我可不想喂鬼！”张婆婆递给他一串干枯的艾草，叮嘱道：“先挂门口挡挡阴气。今晚你得把碗供起来，里面装满米，摆在桌上，别再放地上。饿鬼贪吃，喂饱了兴许就走了。”李老三连连点头，拿了艾草就跑回家。

那天晚上，他把饭碗洗得干干净净，装了满满一碗白米，摆在桌上，还点了盏油灯守着。屋外起了风，吹得窗户“吱吱”响，像有人在挠。李老三缩在炕上，盯着那碗米，眼皮首打架。半夜时分，他恍惚间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门口飘进来，花白的头发披散着，脸瘦得像骷髅，眼窝深得像两个黑洞，手里抱着个破碗。那老婆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嘶声道：“饭碗好，饭碗好……”

她伸出枯瘦的手，慢慢抓向桌上的米。李老三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却喊不出，眼睁睁看着她把米一把把塞进嘴里，吃得满脸都是。米粒从她嘴里漏出来，掉在地上，化成一滩黑水。碗里的米越吃越少，可老婆子的肚子却没鼓起来，反而越来越瘦，像个干瘪的气球。就在米快吃完时，她忽然停下，转头盯着李老三，咧嘴道：“不够，不够啊……”

李老三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满头冷汗。那碗米还在桌上，一粒没少，可油灯不知啥时候灭了，屋里一股霉味。他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可刚躺下，门外又传来“咔哒咔哒”的敲碗声，像在催命。他捂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