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和他一样,也那样子诘问过手把手教我的万主任,也曾在内心诘问过自己,后来我才明白,只有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能救治别人。”
“什么意思?”
“虽说手术前会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但那不是生死状,一旦患者在手术台上死亡,不管责任在不在医生,不少家属还是会追究的,有的甚至会带人围堵医院,一旦舆论甚嚣尘上,就会导致当事医生的执业资格证被吊销,甚至被开除另行追究责任……这样的话,什么救死扶伤手,什么安民济世心,全都废了!”
石硞的话让郑暖夏也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实存在的,这也导致了许多花样叠出的拒诊。
两人对视着,任孤寂烟雾般在屋里袅袅飘浮。被沉重的尘埃覆身,没谁不想给自己解个围,这并没有错。
“不过,我不否认,确实有些医生的行为有问题……”良久后,石硞缓缓开了口。
“比如?”郑暖夏问。
他却没有回答,给两人的杯子倒上酒,左右手分别拿起来碰了一下,递给郑暖夏一杯,自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一些东西,在没有形成确切的证据链前,他无法下定义。
常主任和刘杰斌因某种不可对人言说的情绪,蛊惑15床换掉自己这个主治医生一事,除了让他感觉有点无奈和羞辱外,倒没太大的影响,但另一件事情却在他的胃里塞了块巨大的橡皮,无法消化。
他和小钱核对手术耗材时,发现在自己停职那段时间里,科室里竟然有串换、虚记高值药品和医用耗材的问题,数额还不小……这可是骗取医保基金的事情啊。
医保基金是老百姓看病的救命钱,任何违法违规使用医保基金的行为,医保部门都是以“零容忍”的态度严肃查处的。
之后,石硞开始暗中查对科室里的用药和耗材记录,发现其中一种高值药的线索首指药商张总,和高值耗材有关的则是一个叫“保尔”的公司。钱护士悄悄告诉石硞,听说“保尔”公司是张总和二宝联手成立的,刘杰斌和常主任和他们走的很近,至于暗中参股没有,只有天知道了。
在万主任退休、常主任接普外3的主任后,张总的那款药,就进了中心医院的药房,当然也顺顺当当地进了普外3,因价格问题,并没有上医保的名单。石硞曾听张医生和李医生提过,说一些管床大夫却会向病人家属推荐这些高值药,尤其那些家庭条件看上去还不错的,会成为他们推销的主要对象。
石硞知道暗中存在的利益链条,张总,或他手下那位美女医药代表一定暗中做过什么。小张和小李曾躲躲闪闪的和他说,出于无奈,他俩也曾开过几次。
而那个高耗材的“保尔”公司却没什么线索可寻……
石硞神情凝重,久久不语,气压开始降低。
吃饭吃的就是开心。该骂的人也骂了,该问的问题也问了,至于有没有答案,留给时间去解题吧……
“不为过去的哀伤,不为将来的忧愁,不因无法掌控的苦恼,莫辜负这寒夜热酒的惬意,因此我命令你——干了!”郑暖夏端起酒给石硞倒上,气壮如牛地对他说。
他便乖乖地干了那杯酒。她的脸上浮起了盈盈笑意。
老板殷勤地亲自将一罐绣球菌汤端了进来,并要给他们盛时,被石硞制止了。
老板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后,便识趣地退去了。
石硞起身舀了一小碗放在郑暖夏面前。
“尝尝吧,老板秘制的红枣枸杞绣球菌汤,专门给你点的。”
郑暖夏接过去尝了一下,清淡可口,略带甜味,十分好喝,便开始牛饮。
她在他面前向来不装。
石硞己微有些酒意,他摇摇头,遵从她说的,将烦恼努力甩去,静静地看着郑暖夏。
她的脸上被酒精和热汤涂了一层淡淡的粉,眉眼弯弯的,令人怦然心动。
从六岁那年的初见,他的心一首为她跳动了二十多年,至今仍未改变。
“暖夏……”他的手突然伸了出去,离她的只有二十公分的时候,她却将一碗盛好的汤塞进了他的手心。
“汤好喝,也不能贪碗。按咱们几十年如一日的老规矩,好吃的见面分一半。来,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干了这碗汤。”
他的爪子只能接住那只温热的碗,和她的碰了下。
两人像占山为王的好汉般,干了一碗汤。